青梧訕訕一笑, 抽出自己的手, 道:“殿下說笑了。”
戚文修俊美微挑, 似笑非笑道:“孤像說笑的嗎?”他頓了下, 又說, “阿梧, 我今年二十有三,我父皇子嗣單薄, 隻得我一個兒子,原本早該到婚配的年紀,朝中上下亦盼著我這早日娶妃, 為皇家開枝散葉。但我一直未娶, 你知道是為什麼?”
青梧繼續保持著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雖然太子這番突如其來的表白,讓她很是錯愕,但一點都不覺受寵若驚, 甚至還有點想笑。
一來是他的身份擺在那裡,她又一門心思在死而複生的燕鳴身上;二來是她並不能感受到這位太子殿下的真情實意,隻覺得這番剖心表白, 實在是來的莫名,
她沒有回他的話,而戚文修顯然也沒期望從她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問完這句,朝她勾唇一笑:“那是因為我想休養好身子, 來娶阿梧。”
青梧已經料到是這個答案, 自是不覺驚訝, 隻輕笑了笑,道:“殿下這些話,讓我有點惶恐。”
話是這樣說,但臉上分明沒有真的惶恐,顯然不過是敷衍罷了。
戚文修似是對她這態度並不以為意,笑道:“我知忽然說這些話,有些唐突。阿梧不用慌張,慢慢考慮便好,為這天我已經等了六年,不在乎再等些時日。”
青梧不動聲色個打量了下對麵清俊的貴公子,勾唇笑道:“殿下身份尊貴,乃當朝聖上獨子,要娶的女子,必然是高門貴女。我不過一介民女,還帶著個孩子,實在不敢高攀。這些話殿下以後還是莫要再說。”
戚文修笑說:“若是阿梧擔心嫁給孤後,阿善身份尷尬,那大可不必。我會將阿善視為己出,以後將他作為嫡子,立為儲君。”
雖然阿善原本就戚氏皇族血脈,但他這話也著實誇張。越發讓青梧覺得他古怪,趕緊伸手打斷,道:“殿下,你誤會了,我不是擔心阿善,而是我和殿下不過萍水相逢幾日,說這些實在是太荒謬。”
戚文修道:“所以我才叫阿梧慢慢考慮。”頓了頓,又說,“我暫時就在香滿樓住下,讓阿梧對我多了解了解。”
她並不想了解,謝謝!而這是她家,你說住下就住下?就衝著這點,青梧覺得自己也不可能對戚文修產生半點好感。
但人家是太子,開了這個口,她也不好將人趕走,而且自己若是對他表現得過度排斥,難免有欲蓋彌彰的嫌疑。
她展顏一笑,道:“隻要太子不嫌棄我們香滿樓簡陋,我們自是歡迎。”
她暫時還不知戚文修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總歸以一個女人的直覺,絕不會是因為看上她想娶她這麼簡單。莫非是他知道了點什麼?
這樣一想,頓時警覺起來,又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對麵的男人,但這人依舊是個笑眯眯的樣子,除了本身自帶的一點邪性,看不出半點其他。
戚文修入住香滿樓,對青梧來說實在是不方便。讓她對燕鳴有賊心都沒賊膽,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暴露他身份。隻能跟往常一樣,一派的客氣有禮。
加之,現下她也沒心思想太多,當務之急是抓到正陽老祖。
當天夜裡,青梧照例睡前去看阿善。小家夥還未睡著,正躺在床上,嘴裡念念有詞。
“阿娘!”阿善豎起身喚道。
青梧坐到他身旁,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睡吧,阿娘就是來看看你。”
“哦。”阿善複又乖乖躺下。
青梧問:“剛剛念什麼呢?”
阿善道:“念戚叔叔白日教我的功課。”
青梧心道這兒子的學霸基因也不知隨了誰?反正不是自己,那就隻能是她親爹了。她想了想,道:“阿善,你很喜歡戚叔叔?”
阿善點頭:“嗯。”
青梧問:“你喜歡他什麼?”
阿善一張稚氣的笑臉,微微擰成一團,做出認真思考的模樣,頗有幾分少年老成。片刻後,小家夥鬆開眉頭道:“因為戚叔叔是個好人。”
“那你說說他哪裡好?”
阿善抿抿唇,道:“他憂心蒼生,心係凡人百姓之苦,身為修士,卻不覺得修士該高凡人一等。”
青梧聽小家夥又開始談大道理,點點頭笑道:“那他確實不錯。阿善小小年紀,有這般認知也十分難得。不過話雖這樣說,但你也已經五歲,也是時候開始修行了。”
阿善皺眉搖頭,義正言辭道:“阿善不修仙。”
青梧愣了下,問:“為何?”
阿善道:“修仙不過是圖長生圖不死,圖超越凡人之能力,然修仙人也不並不能與天同壽,我又何必將短短一生用在修仙上,不如坦然接受生老病死之自然規律,將有限的光陰用在更有意義的事上。”
青梧:“……”
小孩,你當真隻有五歲?莫不是身體裡其實住這個穿越大神?雖然她自己覺得修仙好處多多,至少戰力值這件事就足以讓她覺得神清氣爽。但也不得不承認,小阿善說得有道理。這世上終究凡人多修士少,大部分塵世中的凡人,終其一生,並不需要任何仙術。
她認真打量了一番自己這兒子,確定他隻是早慧,不是身體裡住著穿越之魂,才鬆了口氣道:“你當真不修仙?”
阿善點頭:“我會多讀書,做學問,待我日後長大,我要為凡人做好事,絕不做一個欺壓凡人的修士。”
“既然你這樣想,阿娘也不勉強你,隻要你高興就好。”青梧覺得自己還是很開明的,小孩子不修仙就不修仙,不是什麼大事。她想了想,話鋒一轉,又問:“阿善,你既然這樣喜歡戚公子,阿娘讓他給你當爹好不好?”
阿善先是眼睛一亮,繼而又想到什麼似的,暗淡下去,道:“阿娘,我雖喜歡戚叔叔,但爹隻有一個。不管我親阿爹是什麼樣的人,阿善就隻有他一個爹。”
青梧愣了下,半認真半開玩笑道:“那若戚叔叔就是阿善的親阿爹呢?”
阿善板起小臉,道:“阿娘,我知你是想讓阿善高興,但戚叔叔就是戚叔叔,他變不成阿善的親爹。以後這樣的話,還是不要說了,阿善不喜歡,也對戚叔叔不公平。”
呦嗬!還挺有原則。
青梧笑著捏了把他的小臉蛋,道:“行,阿娘不說了,你喜歡戚叔叔就好。”
她替小家夥掖好被角,起身回房。
還未走到門口,小家夥又輕輕喚住她:“阿娘!”
青梧回頭。
阿善從被子裡伸出一張小臉蛋,支支吾吾小聲道:“雖然戚叔叔不是阿善親爹,但若他變成阿善後爹,阿善還是願意的。”
青梧一愣,繼而又失笑,道:“彆瞎想了,好好睡覺。”
“哦。”小家夥縮回腦袋,老老實實閉上眼睛。
青梧默默看著兒子的睡顏,心說,那她可沒辦法把親爹變成後爹。
*
隔日一早,接到消息的沈指揮使,便率領一眾玄衣衛,抵達蜀城。跟他一起來的,還有剛返都城的蕭寒鬆。
六年不見,沈指揮使模樣無甚變化,隻是更顯英武威嚴,也仍舊是一張不苟言笑的閻王臉,風風火火趕到後,先是拜見太子,又將事情從頭到尾詢問了一遍。
範氏乃是朝廷都要忌憚三分的玄門大家,過去這些年,幾乎就是一方諸侯,如今全門被滅,自是玄衣衛一樁大案。
等聽完報告,沈琅劍眉一豎,轉頭問蕭寒鬆:“蕭大人,當初在梵清山,你們確定魔尊無名跳下萬魔淵,灰飛煙滅?”
當年魔尊之死,隻有蕭寒鬆殷璃和青梧在場,在他看來,疑點重重,但事發後他親自去了梵清山,確實未見魔尊蹤跡,而原本凡人之軀的青梧,又忽然靈力加身。加之後來,梵清山再無異動,他也就沒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