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謎(1 / 2)

夏冰脖子得了解放, 忍不住嗆咳起來,又帶動了傷口的疼痛, 神誌愈發不清了。

見她如此, 盛臨煊忍著惡心,放緩了聲音又問了一遍:“到底, 是哪個太傅大人?”

這樣溫柔的聲音,屬於“太子”的聲音,又喚回了夏冰的記憶。

夏冰頭一點點地轉動, 似乎在腦中搜索著過往的事情,過了好一會, 她才搜到了關於“太傅”的那一段, 慢慢地說道:“太傅, 就是您的老師啊,就是、就是上官大人啊......”

盛臨煊怎麼也想不到,會從夏冰口中聽見這個人。太傅,老師,複姓上官, 放眼朝堂內外, 就隻有那麼一個人。怎麼會是他?!

他艱難地開口:“上官克勉......是他讓你接近孤的?”

夏冰搖頭又點頭,眼神又有些迷亂,“冰兒未見過大人, 是上官夫人救了冰兒,也是她幫冰兒去到您的身邊,她是冰兒的恩人......”

不知又憶到了什麼, 她忽然神色變幻,呼嚎道:“不對,她騙了我、她騙了我!您死了,太子殿下死了,她答應過我的,隻要我做了該做的事情,就能永遠跟您在一起,可是沒有、沒有!殿下死了,太子殿下死了,啊——”

太子的死是她的噩夢,夏冰自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與他廝守,但當她以為自己終於能夠達成所願的時候,他卻死了。

夏冰忽然又發了瘋一般將頭向後撞擊,後腦重重地磕在樹上,她暈眩了片刻,卻陡然清醒了一些。

她雙目暴突,惡狠狠地瞪著盛臨煊恨聲道:“你不是太子殿下,你不是!你是他弟弟,你已當了皇帝了?是你奪走了太子殿下的皇位,狗皇帝,你該死!你該死!啊!!!”

夏冰思維混亂,說話亦顛三倒四,一忽兒怪罪這個,一忽兒又記恨那個,而從夏冰的種種反應、表現,盛臨煊猜測夏冰也服食過五石散,再加上憫王之死毀了她所有的希望,打擊過大,雙重作用之下,這個夏冰其實已與真瘋無異。

然而關於上官夫人,盛臨煊相信她並非胡言亂語。他手下的人已經去查夏冰的來曆了,因曆時多年,很多人很多事要重新翻查沒那麼容易,但是凡走過必有痕跡,如今又有了新的線索,他相信很快會有消息了。

隻是,原本以為事情已經很明了,這夏冰應是承恩公派到盛臨昭身邊的人,不想卻又牽扯到太傅與其夫人,當年這件事底下,到底還隱藏著哪些魑魅魍魎?

盛臨煊隻覺眼前又是一團迷霧,而真相掩映其間,明明似乎已觸手可及,卻始終未能窺見全貌,反倒愈加撲朔迷離。

扶著疲憊的寧安回到水月庵,盛臨煊看著這根櫞片瓦的簡陋屋舍,又見寧安精神與健康似乎都不太好,便忍不住開口道:“姑母與朕一同下山吧。”

寧安腳步頓了頓,輕輕地搖了搖頭。盛臨煊有些失望。

扶著她在東廂廳堂坐下,盛臨煊為她倒來一杯茶水,懇切地看著她勸道:“當年的事情到底如何,朕一直在追查,如今事情分明有變,姑母何必還留在這裡?”

寧安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沉默了片刻,動動唇似乎想要開口拒絕。

盛臨煊察覺她態度有些猶豫,又不能下定決心,故而不等她拒絕的話說出口,便接著勸:“姑母也聽見那夏冰所說,此事還涉及到......不若您挪到山下居住,當年之事您若想起什麼,也能隨時與朕參詳,且事情有了進展,姑母也能立刻得知。”

寧安捧著水杯的手有些微顫,雖還是沉默,可是盛臨煊看得出來她已經意動了。

“姑母也想知道,到底是誰害了昭哥,讓你我無一日輕鬆罷?您也想知道當年的真相,讓昭哥瞑目罷?”

這話如一記重錘,擊在寧安心上,是啊,到底是誰害了阿昭,她悔了十一年,愧了十一年,可是真正的幕後之人卻根本未受到懲罰,她的愧悔又有何用?!若不能查出真相,將來去到地下,她有何麵目再見阿昭?既當年沒來得及救他,便如今為他報仇吧!

她將手中的杯子擱下,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隨你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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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蘭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對她而言這不過是極尋常的一日。然而這一天卻又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她肩上挎著個包袱,手上扶著寧安,正跟著皇帝他們往普渡寺走去。她輕飄飄的,整個人都像踩在了棉花上。

若不是她身手確實不錯,這樣呆呆愣愣地走著山路,都不知道摔了幾個跟頭了。

寧安自下了決定以後,許是有了新的人生目標,精神竟反而好了不少,見繪蘭腳下似乎又滑了一下,雖然她身子都沒歪一下,還是拍了拍她的手道:“發什麼呆呢,好好走路!”

繪蘭被她一怕,忽然轉過頭,雙眼閃亮地看著她問:“公主,咱們會回京城嗎?還回公主府嗎?”

寧安抿了抿唇,看著牽著沈珺悅走在前麵的盛臨煊,輕聲道:“或許吧。”

她沉浸在往事中渾渾噩噩了這麼多年,如今被她的侄兒點醒了,她才驚覺自己逃避了她的責任,又浪費了多少的時間。

她的家,她的親人,都在京城,離得太久了,也該回去了。

繪蘭忽然又想起什麼:“啊,那夏冰怎麼辦?話說奴婢這半天都未見到她了,方才收拾衣物時也沒見著人,咱們要是走了,她還跟著公主嗎?”

寧安唇邊挑起一個冷笑,漠然道:“她?她自有她的去處,往後也不必再提起她。”

雖然奇怪於一向對夏冰寬容有加的公主怎麼態度大變,但終於能跟夏冰這個禍害了她們八年的人分開了,繪蘭還是很高興的,便也不再多問。

沈珺悅此時也挺高興的,她正與成徽帝說著迎寧安大長公主回京的事情。

怕被聽到,她還壓低了聲音:“公主既離開水月庵下山,想必已心意回轉,再過一段時間皇上回宮時再勸說公主一並回京,也許公主便也應了。”

盛臨煊覺得她這小模樣頗為有趣,故意反駁道:“這也未必。姑母性子執拗,如今隻是暫時應了下山,朕就怕萬一哪裡做得不如姑母意,姑母便又提要回那水月庵去。”

眼下時機不對,盛臨煊還未將夏冰所透露的事情告訴沈珺悅,見到她時隻是說了寧安答應與他們一起下山,住到避暑山莊去。

其實彆的沈珺悅根本也不想知道太多,成徽帝姑侄倆打破藩籬重新溝通,公主願意重新入世,對她而言就是很好的消息了。可不能再有變故了!

她猶豫道:“公主並非不通情理之人啊......”

“朕與姑母分隔十一年,如今還能再見,彆的,已不敢奢望過多。”

他作出傷懷的樣子,引的沈珺悅為他著急:“皇上怎能作此想?正因分離多年,才更該好好珍惜。隻要您待她好,她怎還會生出離去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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