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要將那信紙拿過來重新折疊時, 多少瞧見了那信上寫的內容,見那許和儒好似並未將後宮之中有人使用厭勝之術一事告知許充容,而隻是殷殷叮囑女兒道:“凡事不要出頭”, “切勿嫉妒”等,
後麵還掃到一句“宜與那榮寵之人交好”, 李榮撇撇嘴, 這許大人還教自家女兒在宮中捧高呢。也就這麼大概掃了一眼, 便又將折疊好的信重新裝入一盒螺鈿的盒蓋處,又拿一塊窄小木板子重新壓回去。
拿到外頭, 招來一個小太監將那盒螺鈿交給他, “怎麼截下來的便怎麼送回去罷。”
當然不是每封信都還能送還到收信人手中的, 絕大部分有提及厭勝之事的, 盛臨煊看完便道“燒了”,有時還附上兩聲冷笑。
除此之外,盛臨煊還下令封口, 使內外宮消息不能互通。因了他這些處理,外麵的消息透不進來, 後宮中便仍然保持著平靜喜樂的氛圍,誰都不知道朝堂上因為後宮厭勝之事已掀起了軒然大波。
外頭的風風雨雨與宸福宮半點關係都沒有, 天氣漸冷,沈珺悅過起了更為懶散的米蟲生活。
九月九那日惹盛臨煊反常的紙條內容, 以及他後來沒頭沒腦地問的什麼學琴、孫先生的問題,好似都終止於那日的深情表白。兩人之間徹底互通了心意,盛臨煊對她更好更體貼了, 而沈珺悅也沒再追問過他反常的原因。
在她看來,有些事男人願意說自然會說,尤其是他那樣自信而強大的男人,那一夜流露出的一點點不自信,也許他自己都覺得不自在。所以最好的應對方式大概便是不要再去提起,淡化處理便是最好了吧。
沈珺悅自認不是多麼聰明的女人,對待男女關係也尚在摸索中,她也不確定自己的處理對不對,可是以她目前對盛臨煊的了解,很多事情不一定非要問個清楚明白,所以隻要這事不影響他們的關係,沈珺悅也從來不多問他什麼。
後宮之中,最近幾月人人都看得明白,純昭儀是獨得聖心,皇上若進後宮,那是必去宸福宮的。一時之間,反倒懷念起了有皇後坐鎮的時期。
想當初,皇上雖少入後宮,但也不曾有過對哪一個女子特彆上心的時候,雖然機會也是渺茫,但至少還看得見一絲希望,好過如今一家獨大。
偏偏賢夫人要當什麼表率,這兩月都躲起來抄那勞什子的後妃規冊,麗妃便更無用又奸詐了,急忙忙與那純昭儀搭上關係,如今兩人倒好得親姐妹一般。
許充容是個混不吝,一向自得其樂。倒是那康貴嬪有些讓人意外,聽說最近都吃齋念佛起來了,莫不是自覺爭寵無望,便乾脆歇了這心思?
今日日間的天氣本不是很好,到了晚間更是不見星月。厚厚的雲層壓在上方,如在天空鋪了一張幕布,天上地下都是黑溲溲的一片。
戌時已過,因近日來儲芳宮主位康貴嬪心情欠佳,住在偏殿的兩個低位妃嬪都叮囑了手下人保持安靜,生怕一個不慎便惹到她。
儲芳宮主殿,除了守門的兩個小太監湊在一起低微的私語,這時候連鳥叫蟲鳴聲都歇了,整個院子幽深靜謐。
正房裡燈火通明,海瀾坐在桌邊拿著剪子剪著穗子,斜邊上坐著的潮汐在納著鞋底,次間有隱約的呢喃之聲透過厚厚的氈簾傳出。
“來人——”
聽著次間內的傳喚,海瀾忙放下手中的小剪,撩起氈簾進了次間。潮汐也停下手中動作,出了門去。
裡頭被布置成了一間小佛堂,牆上都糊了萬佛紋的牆紙,連窗戶都貼了兩個大大的“卍”剪紙。
居中一座鏤空透雕佛龕,龕座下雕蓮花寶座,其上供奉著一尊手持淨瓶寶相尊嚴的菩薩,菩薩麵前的香爐之上插著幾炷清香,香灰不墜,似是剛剛燃儘。
佛龕麵前的地上擺著一個蒲團,康貴嬪著一身與往日不同的素淡裙衫跪在其上。
“娘娘,”海瀾上前,見康貴嬪點頭,才扶她起身到臨窗擺放的背椅那坐下。
不一會兒,潮汐便領著一個端著銅盆的小宮女打簾進來,伺候康貴嬪淨手。待她洗了手拭乾,潮汐領著小宮女退下,海瀾從矮櫃上捧了一個紫檀木盒過來。
康貴嬪打開木盒,取出裡麵裝著的一本手抄經書,恭恭敬敬地擺在供桌上,又雙手合什閉眼跪在菩薩麵前誠心祝禱。海瀾則低首垂眸,仿佛木頭人般安靜地立在她身後。
“扶我起來吧。”小半個時辰過去,康貴嬪躬身拜了三拜才開口道。
出了次間,康貴嬪與兩個丫鬟說著話:“宮裡今日可有什麼新鮮事?”
這話她最近一段時間每天兩問,今日午間便問過一次,而潮汐海瀾都是一樣的回答:“並未有什麼事情發生......”
她便有些失望。那日將純昭儀的回帖送去景瑞宮,她雖沒有什麼具體的想法,可是也篤定賢夫人在純昭儀手上吃了虧,便不會坐視她繼續霸占皇上,說不定哪一日便壓了她一頭。
可是這都快兩個月了,還等不來賢夫人有什麼動作。她又不想再去景瑞宮,怕跟賢夫人牽扯太深也落不得好。
隻不知為何,最近半月她總是心神不靈的,尤其最近幾日,連覺都睡不安穩了,心裡惶惶然,總覺得要出什麼大事一般。
便連以往她曾嘲笑過那些無寵的小妃嬪沒了指望便隻好寄心於求神拜佛抄寫經書這樣的事兒,自己也都乾上了,可是那種心慌的感覺卻仍不見緩解。
她實在找不到原因,畢竟宮裡確實無事發生。她坐到桌案前,想著給康父寫封信問問府裡最近一切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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