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天氣很好。
晴朗明媚,令人心曠神怡。
天空乾淨湛藍得像是剛剛被流水清洗過一樣,浮雲隻在天邊的角落中留下些許卷積的痕跡。
陽光燦爛,在鳴神島到甘金島之間的淺淺海峽之間的水麵上,勾勒出海浪鍍金的輪廓。
黑島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因為失去了神之眼變得頹廢的消息,看到tomo又一次站到自己的攤子前麵,便一邊將部分煮物串成串,一邊笑著打趣他道:“你該不會覺得我的生意已經好到了三五日就需要你去踏韝砂跑一趟掙錢的地步吧?”
tomo擺擺手:“如果能那樣豈不是更好。我來蹭你一頓紺田煮吃,多放一點海草。”
黑島“欸”了一聲,很快撿了紺田煮的食物放進網兜裡麵,在他自己調配的味增湯裡麵煮起來。
“如果掙了那麼多錢,我就在鳴神島買一套小房子,把弟弟接過來住啦!”
他看了看tomo,注意到他身邊還帶著小孩子,便道:“你怎麼光顧著給自己點煮物,讓小姑娘餓著呢!”
黑島說完,瞪了tomo一眼,又盛了一小碗紺田煮出來,單獨放在栗茸的麵前:“小姑娘,你小心點吃,燙得很呐。”
這一碗冒著鮮香熱氣的紺田煮裡,海草爽脆有嚼勁,豆腐煮得邊緣微微發老,但內部滾燙軟嫩,吸飽了鮮美的湯汁,大塊的蘿卜煮得綿軟,根本不用牙齒去咬,舌尖一抿就化開了。
栗茸眼裡冒星星:“好吃誒!”
是吃完可以爆衣的那種!
黑島往肩膀上甩了一塊毛巾,擦掉身上的汗,驕傲極了:“那是,我用的湯可是精心調配出來的,獨家秘方!”
這會兒天色尚早,出門來甘金島玩的旅客也還沒怎麼啟程,黑島還算閒,便問tomo道:“你今天怎麼到這裡來?”
tomo隨口扯了個謊應付過去:“踏韝砂和八醞島那邊鳴草多,聽說那玩意可以用來做療效很好的傷藥,有人拜托我去采一點。”
黑島點點頭,看了眼栗茸:“那你帶個小孩過去乾嘛?”
栗茸放下湯碗,搶答:“因為我對那邊可熟悉啦!”
可不就是很熟悉嘛,之前剛剛開稻妻的時候,為了完成大世界任務,再加上給角色攢突破材料,她把稻妻鳴草采集路線一整個背了下來……
一整個了如指掌。
黑島也就不再問什麼了,隻提醒了一句:“那你們可要快點出發,從甘金島去踏韝砂的第一艘船十分鐘之後就要開了。”
tomo就帶著栗茸乘著這艘船去了踏韝砂。
其實tomo一開始也沒打算帶著栗茸,但奈何她滿嘴都是“你如果不帶上我我就把你偷神之眼的事情捅出去”,tomo沒有辦法,隻能受她脅迫。
黑島的弟弟已經沒有他上一次來踏韝砂的時候那麼頹廢了。
至少這一次,少年沒有再癱坐在地麵上酗酒。
雖然眼睛裡麵仍然沒有光,但他身上的衣服恢複了整潔,也把胡茬都剃乾淨了。
tomo走近院子的時候,看到他正機械地重複著在院子中灑掃的動作。
口中還在喃喃地自語著:“之前我為什麼要那麼勤快地打理院子呢?明明理乾淨了第二天也還會臟……”
他聽到tomo的腳步聲,撐著掃帚直起腰來。
眼睛上的熊貓圈還沒有完全淡掉。
一見tomo,淡淡地點了點頭。
倒也沒有計較上次對方一拳轟在他眼睛上這件事。
tomo抬手一拋,一枚被包裹著的東西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隨後精準地落在了頂著一隻熊貓眼的少年掌中。
少年的身體已經訓練多年,反應動作都已經鐫刻進了肌肉裡,他下意識地接著tomo拋來的東西,下一秒便覺得自掌心和那東西接觸的地方,有一股熟悉的暖流灌注進他的身體,沿著骨骼和血管在全身上下運行幾周。
他的身體裡,有什麼已經乾枯的東西重新活過來了。
少年定睛低頭一看。
躺在他掌心的那東西,覆蓋在表麵的布已經散開了。
布料正中間,躺著一枚紅色的火元素神之眼。
熠熠生輝。
*
“……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黑島弟弟在恢複之後騰地臉紅了,他回想起先前自己頹廢的模樣,不好意思起來。
“尤其是您,tomo前輩……上一次我的表現,給哥哥丟臉了。”
tomo笑著拍拍少年的肩膀:“那又並非是你的本願,有什麼好丟臉的。”
他們被黑島弟弟強請著留下來吃了一頓便飯。
席間,栗茸啃著炸得脆脆內心軟嫩多汁的豬排,聽tomo叮囑黑島的弟弟。
“不能告訴任何人你的神之眼回來了,聽懂了嗎?倘若之後天領奉行的人找上門來,問你神之眼失竊你是否知情——”
黑島弟弟點頭如搗蒜:“我肯定不會說的,我會把神之眼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不會讓他們找到的。”
tomo頷首:“不錯嘛,你小子挺機靈的。”
吃完便飯之後,他們便沒有在這裡做更多的停留。
從天領奉行的庫房裡麵偷出來的神之眼少說也得有十幾枚,要全部物歸原主的話,還有很多路要走。
黑島弟弟沒有再挽留他們,但是做了幾個飯團讓他們帶在路上,餓了的時候就可以吃。
駕駛著一艘小船在稻妻的海島之間來來回回穿梭,tomo和栗茸將神之眼還給了每天翻山越嶺砍柴,養活整個隻剩下年老力衰村民的村子的樵夫、住在山林中,陪著每一個上山采藥的人走最險峻的一段山路,幫他們驅逐毒蟲野獸的獵人……
所有人在拿回了神之眼之後,都對他們非常感激,並表示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持續先前的工作了,現在打算儘快回去,重新挑起自己的責任。
夕陽西下,海麵上浮光躍金。
栗茸坐在船頭,在海浪的起起伏伏之中,她問tomo:“你覺得,那些真的是他們的責任嗎?”
tomo搖頭:“在我看來,並不是如此,但是在他們自己眼中,多幫助的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責任,這是一個很難界定的問題。”
栗茸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悶悶道:“你在撒謊。”
tomo握著槳劃船的手頓了一頓,緊接著笑起來,道:“喂,小詩織,你可不要以為你和社奉行關係好就可以隨便汙蔑我啊,你倒是說說,我哪裡說謊了?”
栗茸捧著黑島弟弟做的飯團,被表麵的海苔和芝麻香到了,小心翼翼不讓那些細碎的東西掉下來,一邊咀嚼一邊說:
“因為你也在把幫助彆人當成自己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來做。”
tomo本人,是和那個原本可以不用留在村子裡過清貧日子,卻為了一村老人們不要餓死凍死留下來的樵夫,和那個本可以靠著優秀的狩獵手段過上富裕生活,卻為了保護每一個進山的人留在最人跡罕至的野林中的獵人,一模一樣,彆無二致的人。
“你也把幫助需要幫助的人視作自己的責任。”
黑島弟弟將飯團捏的小小的,兩口就能吃下去一個,這樣也不至於噎著。
栗茸慢慢吃著,也就三口啃完了。
吃完之後,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海苔碎,靜靜地盯著tomo看
。
麵前灑脫的雷係青年在遊戲裡隻出現在一個劇情pv和一些零散的,對於過去的回憶中。
他甚至連一個名字都沒有。
但是,經過這幾天和他的相處,栗茸從他身上看到了很多東西。
小姑娘抿了抿嘴唇。
tomo歎了口氣,沒再和她保持大眼瞪小眼的四目相對,繼續劃船朝著鳴神島的方向往回趕。
栗茸自顧自地盯著他看。
她在想,如果她現在是本體的話,應該可以輕易穿透tomo的身體,看到他的靈魂模樣。
她有點兒好奇對方的靈魂是什麼樣的。
因為,她恍惚間在和對方的相處中,捕捉到了一種,被局長稱之為“人性的閃光”的東西。
真的連靈魂都blingbling嗎?
那可真是值得收藏的靈魂啊。
栗茸想。
哪怕就是為了這樣的靈魂,她都不能讓對方在無想的一刀下命喪黃泉。
tomo才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小船晃晃悠悠地停在了甘金島邊的小港口上,青年從甲板上跳下來,牽著船頭的繩索,將它係穩在岸邊的一棵樹上,這才把栗茸從船上抱下來。
他牽住小姑娘的手:“走吧,今天過的有點兒沉重了……這樣吧!我帶你去看看我養的小貓,特彆可愛的一隻白貓,很乖的,不咬人。”
*
tomo平常自己到處走,都會把小白貓帶在身邊。
隻不過前段時間,這隻年紀不算大的小白貓進入了貓生非常尷尬的一個階段,tomo思來想去之後,還是做了對不起貓咪的決定。
他把它送去了獸醫店,讓小白貓從此和自己的貓鈴鐺說了永彆。
也正是因為這場小手術,最近這段時間他四處亂跑,都沒有帶著小白貓和他一起走。
“我掐指一算,從上個月養到今天,它的身體應該也已經養好了。是時候把它從獸醫那邊接回來了。”
推開獸醫店的店門,小白貓異常慵懶地躺在一塊柔軟的棉墊上,正姿態優雅地舔著粉紅色的梅花肉墊。
tomo吹了聲口哨,親昵地叫:“咪咪——好久沒見了,你還記得我嗎?”
驕矜的小貓其實一眼就認出了主人。
但是噶蛋之仇以及被寄送在獸醫店整整一個月,每天做夢都在重溫被噶蛋的噩夢讓小白貓壓根不打算給主人一個好臉色。
它慢條斯理地調轉頭,換了一個方向坐下,將屁股對準tomo的臉。
tomo:“……”
栗茸無情嘲笑:“哈哈哈,你活該誒。”
小貓對tomo沒有好臉色,但對於栗茸卻很親昵。
三兩下就爬到了栗茸身上,趴在她的懷裡任她撫摸自己那身雪白柔軟的皮毛。
栗茸:龍嘛,總歸是有很多特權的。
當初在蒙德的貓尾酒館,她不就成了一座移動的小型貓爬架?
說到蒙德……
她想起迪盧克來了。
從她的角度,她和迪盧克分彆了半年多了。
但是,提瓦特大陸時間的流逝又和她這個時管局員工體會的不一樣。
從迪盧克的視角,她已經五年沒有出現在他麵前了。
就是說,栗茸撫摸小白貓的手僵了一僵。
她有點想迪盧克了。
那是她來到提瓦特世界之後遇到的第一個人。
迪貓貓,紅色的,很燙,小高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