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殘渣被不知道什麼東西撞翻了。
當那個負責給新來的孩子們注射藥劑的愚人眾瑟瑟發抖著將自己的失誤報告給上級的時候,他的上級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沒能反應過來。
幾分鐘後,上司的眼睛像是終於能動了似的,卻仍然遲鈍得像是生鏽了的轉軸一樣卡頓,轉了好幾下才終於聚焦到了這個可憐的愚人眾基層人員身上,語氣充滿了不敢置信:“你、你說什麼?”
魔神殘渣被打翻了?
“你如果承認是你自己操作出了故障,或許博士大人還隻會罵你一句蠢貨。”
片刻之後,上司從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往掌心裡倒了兩片,連水都沒拿直接吞了下去。
吃完保護心臟的藥之後,上司方才驟然變得蒼白的臉上勉強恢複了一點血色。
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是失敗了。
於是上司也就沒再試圖站起來。
“你……”
他歎了口氣。
“你確定是從陰影裡飛出來了什麼東西,影響了你的操作?”
基層人員點點頭,他撩起袖子,露出右手,將自己尚且沒有消退紅印的虎口給上司看:“這就是證據,您知道的,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弄翻魔神殘渣啊。”
畢竟這也是很危險的東西,他要是接觸了,不也要在九死一生裡麵走一趟?
這個時代,加入愚人眾的可不隻有那些懷著理想的熱血青年。
更何況,哪怕是樂意為了掀翻天理的旗幟獻出生命的人,也未必很樂意自己在這時候死得憋屈。
上司點了點頭,他仿佛在幾分鐘的時間裡就老了十歲:“好……”
“好……我知道了,陰影裡有東西,我會告訴博士大人的。但我不保證……”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臉色蠟黃的下屬,覺得對方也挺可憐的。
“唉,博士大人,你最好祈求博士大人心情好吧。”
基層人員丟魂落魄地走了。
他沒有問上司可不可以瞞下這次例外之類的問題,因為這些問題都很愚蠢。
那麼大的事情,不被博士知道明顯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們幻想對執行官大人隱瞞什麼,那麼他們才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走出上司辦公室的時候,基層人員隨手關上了背後的門,他靠在門邊的牆麵上,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自言自語地小聲祈禱起來:“博士大人的心情一定要好一點……拜托了女皇大人,拜托了……”
*
另一邊,因為沒有了可以用來給他們注射的注射物,所以孩子們被緊張到快崩潰了的基層人員趕了出去。
離開小房間的這群孩子臉上還掛著眼淚,目目相覷,滿臉懵逼。
他們知道自己好像不用被紮針了。
這是好事。
但是……
然後呢?
栗茸混在人群裡麵,“怯生生”地提出建議:“不如我們回去吧……”
除了回去,他們好像也沒什麼彆的事情可以做了。
於是一堆人就沿著原路返回了。
路過一處分岔口的時候,栗茸還順便把撞了基層人員的手之後就被她收回到袖口裡的小青鳥揚了出去。
小青鳥繼續沿著陰影朝著前麵那道長長的走廊飛去。
為了在逃離的同時解決一下愚人眾對人·體·實驗的研究,栗茸的意思是想要讓這座基地徹底飛灰湮滅,淪亡在時間裡的。
但是這座基地太大了,所以想要徹底讓它不複存在,需要對它有更細致的了解。
比如說魔神殘渣被存放在哪裡,哪裡就需要被特殊對待。
否則如果魔神殘渣炸了,那可是有可能造成類似稻妻祟神的情況的。
在舊蒙德的反抗中學會了一些不那麼平常的知識的栗茸現在已經可以算作是一個頗為熟練的“搗蛋專家”。
對於自己要給博士弄出多少麻煩,栗茸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越多越好。
但製造麻煩的前提是將這些身為受害者的孩子帶出基地,全頭全尾,毫發無損。
好麻煩啊,栗茸心裡轉過一個又一個想法,眉頭微微皺起來。
真的好麻煩,好像直接一封信帶給魈一封信帶給迪盧克。
能不能讓靠譜的家人們來幫她解決這個問題,她想躺平。
但躺是不可能真的躺的。
畢竟哪怕隻是在腦袋裡轉過這個念頭的時候係統就跳了出來:【宿主,不可啊!宿主,請三思!】
係統說如果任務不是由宿主本人完成的話就默認任務失敗。
【您也要為我的年終考評考慮一下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就等著年終獎金養家糊口——】
也不知道它一個係統哪來的老小。
*
新來的孩子還沒來得及被改造就回來了,其他的愚人眾成員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能讓他們各自回到宿舍。
柯萊正在洗衣服,聽到開門的聲音,嘴巴張成了圓形,她沒想到栗茸會回來得這麼快,而且……
“你身上好像沒有——”
沒有魔神殘渣的味道。
柯萊放下了手裡剛剛被搓出一點泡沫的衣服,衝掉了手腕上的殘留,在衣擺上擦過手,三步並作兩步走上來握住了栗茸的手臂。
她攥得很緊,甚至讓栗茸覺得有點疼。
“你怎麼樣?”
她很緊張地將栗茸從上到下反複打量了好幾遍。
栗茸搖搖頭,靦腆地微笑:“沒事啦,我很好的。”
她把飛鳥衝出來撞翻了魔神殘渣的事情對柯萊說了一遍,隻隱去了始作俑者是自己這一點。
柯萊明顯懵了兩秒——這座基地好歹也是愚人眾花了很多心思修建的,怎麼會這麼容易地被彆的力量潛入了?
但栗茸也沒有理由騙她。
柯萊努力想了想,發現自己想不明白,乾脆搖搖頭,卷發在腦袋上抖了兩抖:算了,不想了。
她真心實意地對栗茸說:“不管那些了,反正你沒有被注射就好了。”
因為這場“意外之喜”,柯萊索性不管她那還浸泡在肥皂水裡麵的衣服了。
她拉著栗茸在床邊上坐下,對她說:“希望下一次你也不會被注射。”
雖然她也知道,隻要一直留在這個基地內,那不被注射就是不可能的。
栗茸倒是覺得,如果她的動作足夠快的話,愚人眾應該來不及準備第二份給新人注射的魔神殘渣。
不會吧不會吧,真當魔神殘渣那麼好提取呢?
博士在研究方麵天才歸天才,應該也就是和阿貝多平分秋色的水平吧?
鑒於阿貝多的存在並沒有怎麼解決雪山上杜林殘骸汙染的問題,可以推斷,博士想要整一份魔神殘渣也沒有那麼容易。
而且,這玩意要給很多人使用,短時間內怕是移不出什麼存貨。
不過這一點並不怎麼確定,所以再說。
柯萊為她慶幸完了之後,開始說自己的事情。
“後天晚上應該就要輪到我去決鬥場了,會很晚回來,你不用等我啦,先熄燈就行。”
角鬥場的存在,栗茸其實已經在深夜的聲音以及小青鳥在辦公室與辦公室的探尋之中獲得了一定了解,但須彌的這一基地是她在原本的劇情中無法獲得的信息,所以角鬥場的詳細信息她是完全不清楚的。
於是,她擔憂地看向柯萊:“柯萊姐姐……角鬥場是……是什麼地方?”
柯萊說,角鬥場是用來淘汰篩選他們這些被注射了魔神殘渣的人的。
她很簡潔地略過了角鬥場中充滿了危險的那一麵,對栗茸說:“他們說,好像這一段時間,每天最後勝出的人會額外多一盒水果的獎勵。”
柯萊傷痕累累的手指故作輕鬆地點在了她的臉頰上,稍微戳了戳。
為了洗衣服,她將繃帶都取了下來。
那些以前在忍耐疼痛時在粗糙的地麵上磨破的指腹上的新生嫩肉的顏色比普通的皮膚顏色要稍微粉紅一點。
栗茸看著,還沒來得及心疼,柯萊就已經一邊給她戳出“人工酒窩”,一邊展望“美好未來”:
“我會儘量獲勝的!到時候就可以和你一起分水果吃的。”
柯萊故作輕鬆:“你想要吃日落果還是想吃什麼水果呢?墩墩桃如果是生的話吃起來會很酸澀,不過我們或許可以用鐵杯子把它煮熟。”
栗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柯萊的另一隻手也按在了她的臉頰上,雙手捏起她臉頰上的軟肉,往兩邊扯一下:“你就等著吧!”
為什麼所有人都很喜歡捏她的臉啊。
栗茸嘟起了嘴。
要鬨了啊!
*
兩天後的深夜。
地麵之下近百米深處。
在屬下心驚膽戰之中回到須彌的博士坐在角鬥場高處專門留給執行官的座位上,神色莫辨。
他身邊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先前發生了那樣的意外之後,他們這一批人沒有被博士直接全都處理掉都是意外之喜了。
這一次來到須彌的切片似乎並不是沉穩的那個,而是年輕且更為瘋狂的。
沒什麼事情發生的時候,那張麵具掩蓋了他的大半張臉,也將一切窺探的目光隔絕在外;但當有什麼讓他覺得有趣的事情發生時,他的嘴角就會向上挑起非常詭異的角度,甚至讓人懷疑引起他興趣的東西能否活過二十四個小時。
“這些試驗品裡……有多少能用的嗎?”
他看向自己身邊的一個傳教士,對方穿著很傳統的須彌式樣的衣服,頭上裹著厚厚的頭巾,看上去甚至有點頭重腳輕,皮膚黝黑如在火中燒過的黃銅,山羊胡,略顯乾枯瘦削。
如果柯萊能夠看到這個傳教士,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一拳對著對方的鼻梁轟出,爭取像是魯智深痛打鎮關西一樣,讓對方的臉色開個全堂水陸的道場。
——對方正是將她從父母手上接走,隨後給她注射了魔神殘渣的那個人!
傳教士在博士麵前當然是謙卑而馴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