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一位名為“林德爾·斯塔克”的商人身份被新鮮出爐地擬造了出來。
“再用卡特這個姓的話,這麼多年長相沒變過也該換個身份了,就算你不太常出現在公共場合, 也很容易讓人起疑。”
霍華德說道:“新身份也比較方便你進入越南,軍火商出現在戰爭地區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林德爾也覺得靠譜:“長相需要改變嗎?至少我現在看上去……”
他觀察了一下自己在玻璃窗上的倒影,評價道:“一點也不‘斯塔克’。”
“你能調整嗎?”
霍華德有些好奇:“這些年你的長相一點都沒變過。”
“幻想種、自然的精靈、一部分妖精之類由真以太構成的身體理論上可以調整成任何想變成的樣子,隻不過大規模的外形乾涉比較麻煩, 所以一般會選擇一個習慣的形態固定下來。”
林德爾解釋道:“隻要魔力足夠的話,遭到破壞也可以重新進行填補,以我現在的情況來看, ‘維持自身存在’已經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損耗了。”
“謔, 這聽上去口氣可真大!”
霍華德陰陽怪氣:“一點也沒有小時候連巧克力都舍不得吃的模樣。”
林德爾沒有理會這句挑釁,他對著玻璃眨了眨眼睛,瞳孔變成藍色, 緊接著金色的長發被染黑,過程就像是電腦裡完成的特效渲染, 最後他盯著霍華德鼻子下方的小胡子看了半天,放棄了給自己也增加這一特征。
“這樣看上去就比較像了。”
林德爾滿意的打量了一遍自己的成果,“其實也可以把骨骼結構做的接近一些, 但是那樣的過程非常繁瑣, 還是做點簡單的調整省事。”
但是其他的圍觀群眾不這麼覺得。
“我覺得你還是變回去吧。”
剛剛出去執行任務歸來的杜根建議道。
“我也覺得……”
有人小聲開口:“看了二十多年的這張臉突然變個樣子,給人造成的衝擊還是挺大的。”
盯著黑色頭發的林德爾視線掃過來, 說明明你們每個人都已經變樣子了。
“但是這不一樣啊!”
這一次反倒是霍華德理直氣壯地反駁:“畢竟你上一次改變外形的時候,還是……”
佩吉看了他一眼, 咳嗽了一聲,於是霍華德也不吱聲了。
“總之,準備出發吧。”
霍華德說道:“你這個鍋……這個盾如果正常坐飛機得托運, 神盾局的飛機又不太合適,我讓賈維斯開飛機送你過去。”
*
飛機上,埃德溫·賈維斯雙手放在操縱杆上,一臉的一言難儘。
在臨行前,他們商量了一番林德爾新身份的具體人設——斯塔克工業想要開拓新商路的商人,想要在南亞地區發展業務,所以先來旅行探查。但這樣的身份出現在戰場上非常的異常,於是杜根又建議不然改成戰地記者怎麼樣。
“你覺得他能當記者嗎?老天。”
弗瑞一口否決。
“最大的問題是……”
佩吉表情微妙。
“——現在我是你的兒子嗎?”
林德爾問道。
噗嗤一聲,不知道是誰把剛喝進嘴裡的水噴了出來。
林德爾注視著霍華德兩邊鬢角有點向上延伸的發型,自覺他們“看上去”的年齡差距這個提議不成問題:從二戰結束到現在已經近二十年,如果霍華德在一開始行為不是很端正——他當然確實也不那麼端正,那麼假設他當年的避|孕措施不是那麼完善……
顯然不少人順著他的這個思維邏輯繼續往下想,尼克·弗瑞的嘴角處在既想上揚又在努力往下垮的模樣,表情繃得非常艱難。
“那你還不如說你是我父親留下來的私生子!”
霍華德自暴自棄:“就普通地用遠方親戚這種設定不就行了……”
“把自己的黑鍋往上一代人身上扣可不是什麼有擔當的想法,斯塔克。”
尼克·弗瑞促狹地說道。
“這根本就是在杜撰,你總不能把這也算成是我的黑鍋吧?”
霍華德覺得這群人非常沒有道理:“怎麼就能算到我頭上了?”
……
總之,這個身份的問題非常一言難儘。
埃德溫·賈維斯坐在駕駛座上跟他閒聊:“林德爾先生這一次的任務是儘快結束越南戰爭嗎?”
他是不清楚神盾局那麼多考量的,林德爾看著對方的側臉,說道:“我結束不了。”
“什麼?”
“——我結束不了。”
林德爾強調道:“戰爭是人類決定掀起的,也是人類想要規避和阻止,總體來說這是一群人類和另一群人類決策衝突導致的結果,我隻能夠儘可能避免不要讓戰爭導向更加危險的結果,但戰爭本身,那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天使和惡魔做不到,作為妖精的自己同樣無濟於事。隻要人類自己願意,他們可以有無數種辦法挑起紛爭,變種人和普通人,不同政體之間的較量,不同流派的法師,各種各樣的理由——生命是珍貴的又是廉價的,人們可以因為新生兒的誕生無比歡喜,也能夠在準星當中對著毫無反抗能力的人扣下扳機。
理論上,如果不論使用的手段的話,他可以像是那些激進的變種人□□一樣去威脅高層領導,甚至打破底線地刪改和修正一個人的靈魂,但這樣的做法無異於是飲鴆止渴,隻會將整個世界推向更加危險的境地。
這是查爾斯一直以來,有能力去做卻從未觸碰過的底線。
“……您到底怎樣看呢?關於這種事情。”
飛機的下方是層層疊疊的雲靄,再下方是一片滿目瘡痍的土地。賈維斯自己也是有過從軍經曆的人,是一名優秀的飛行員,他的過去同樣足夠複雜:“以您的身份,如果不摻和這種事情的話,應該會擁有相當從容的社會地位吧。”
“這大概是不會衰老的人的通病。”
林德爾背著一麵讓人有些行動不便的盾牌,思考道:“如果是古一在我的立場上應該會做類似的事情。”
“但您明明不是人類,卻仍在介入人類之間的事——啊,不是說想要質疑您決定的意思,能夠這樣幫上斯塔克先生的忙,我個人非常感激。”
“……”
林德爾沉默了一下。
他們之間隻剩下引擎的轟鳴聲,就在飛機已經開始降落,賈維斯一隻手已經搭在起落架收放控製手柄上的時候,林德爾最終開口。
“大概二十年前,有人跟我說這個世界上有二十六億人,想要理解人類需要花費非常漫長的時間和經曆。”
林德爾說道:“那個時候我以為隻要堅持得久一些,就像是阿拉伯語和德語一樣,隻要花費足夠多的時間,就一定能夠習得這樣的知識。”
“——可是現在地球上已經有三十六億人了,就算對我而言理解的程度有所寸進,想不明白的地方也隻會以更快的速度增加。”
“Sir,恕我直言,您想要理解什麼呢?”
賈維斯問道:“如果想要依靠理解整個人類來理解某個人,就算您的生命時間足夠漫長,我想也太困難了。”
可是我隻剩下時間了。
真以太構成的身軀不會輕易損壞,而即便遭到致命性傷害,在魔力充裕的情況下也很容易恢複如初。時間像是混雜在風中的砂礫,在身邊的每一個人眼瞼上刻下細紋,所有人乘著時間順流而下,唯有自己留在原地。
“妖精的天賦也是有限度的,隻要不待在身邊,我就沒辦法讀取彆人的情緒。”
駕駛艙的反光鏡裡,看上去仍舊年輕的探員整個人縮在巨大的盾牌後麵,身上係著安全帶,精神懨懨:“賈維斯,人類到底在什麼樣的心情下,才會在臨死之前說‘我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