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境中醒來時是傍晚。()
係統在這方麵計算得極為準確,96小時一秒都不差。
夢境與現實被完美拆分成兩個互不相乾的部分,夢境裡疼痛黑暗絕望在現實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齊光睜開眼睛時還有點分不太清楚自己在哪,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好像都有哪裡不對勁。
傍晚的室內不點起壁爐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齊光坐起來左右看看,他的視野裡映照出與過去截然不同的光景。
黑暗中的世界是彩色的。
如果見過熱成像攝像儀拍攝出的畫麵,那麼差不多就是齊光現在眼睛所看到的場景。
——深淺不一的色塊塗抹在黑色的底布上,也許是因為熱度會向外散發,色塊的輪廓並不清晰,但也能分辨出這是桌子椅子,那是水杯水碗,壁爐處的橘紅色明亮,半透明霧氣般向外擴散。
假如他所看到的色塊真的代表著溫度,那麼壁爐應該不久前被點燃過,尚且帶著幾分餘溫。
尚有餘溫。
他昏迷了四天,又是誰點起了壁爐?
齊光保持著坐著的姿勢,不動聲色地捏緊被子。
他的心跳快了兩拍,後背被風吹過般發寒。
齊光沒想到自己剛剛進化完連個練習機會都沒有,這就要開始實戰了。
更沒有想到自己掏了不少積分的防禦裝置,居然沒能阻攔外來的入侵者——此處他在心裡譴責了販賣假冒偽劣商品的係統。
有入侵者不僅僅意味著即將到來的戰鬥,還有已經造成的損失。
齊光再次環顧屋子,冷冰冰的屋子裡隻有壁爐還有一絲溫度,他並沒有看到他在尋找的熱源。
大毛不見了。
他一勺糊糊一塊肉養大的雞崽消失了,齊光清楚地記得自己進化前把大毛關在了雞籠裡時,小雞崽乖乖萌萌地對著他啾啾啾,用絨絨的小身子蹭他的手。
現在它不見了。
齊光抿唇,情緒微微起伏,表現出兩個進化禮包疊加還是把他壞掉的情緒修好了一部分的。
他又躺了下去,放輕了呼吸。
屋子裡的擺設有所變化,說明入侵者並不是來一趟就走,而是在他的屋子裡停留。壁爐的餘溫快要散儘,天色將黑——他很快就能等到入侵者。
雖然這件事比有入侵者更加的細思恐極。
當他因為進化昏迷時,有人進了他的屋子。
那個人在他屋子裡吃喝起居,可能晚上都是睡在他的旁邊,如在自己家一樣自在。而他失去意識任人宰割,現在也不能確定自己昏迷時有沒有發生什麼。
齊光屏住呼吸讓自己不要腦補太過,閉上眼專注去聽屋外的聲音。
現在他能夠理解為什麼人類不管怎麼躲藏都逃不過喪屍的追捕,當他集中精神去聽,隔著厚厚的土胚牆聲音依舊如在耳邊般清晰。
那樣的聲音又和他的視覺相連,當他聽到時,他眼前便隨之出現相應的場景。
風刮過樹葉,他便立刻知道是什麼形狀什麼大小的樹葉,又是什麼速度的風在吹拂。
有動物從樹枝上跳過,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知道那是鬆鼠從樹上跳下,踩斷了三根樹枝又躍上另一棵樹。
鬆鼠爪子抓住樹乾的聲音都刮擦黑板一樣的響亮。
非常,非常的吵鬨。
齊光嘗試將聽覺向某個方向集中,排除乾擾音隻捕捉固定的聲音。
喪屍應當是可以做到這一點,才能追逐著人類無法停止的呼吸與心跳狩獵。
三分鐘後,齊光成功了。
他的身體的確非常地適合喪屍病毒,進化後很快就能夠掌握各項感官上的改變。
齊光將全部地注意力放在屋子進出的必經之路,傾聽著任何一絲一毫可疑的風吹草動。
腳步聲響起得輕巧異常。
仿佛比鬆鼠從樹上躍下的動作還要輕盈,地上的樹枝隻有小小的窸窣動靜,而沒有斷裂的聲音。
齊光支起耳朵,風吹過身體時的細微聲音,在他腦袋裡模糊勾勒出入侵者的輪廓。
並不高,身形纖瘦,十幾歲少年般的體型,背上背著什麼不太大但是兜風的東西,有點像風箏或者翅膀的形狀。
這個外形感覺是沒有什麼攻擊力,但齊光還是提高警惕,默默蓄力。
他看上去也沒什麼肌肉不是很能打的樣子,末世裡不一樣能提著球棍砸人個腦袋開花。
吱呀——
屋子的木門被推開,來人掀開門口擋風的毯子,進門時發出嘶嘶倒抽冷氣的聲音,像是在外頭凍得夠嗆。
聲音也很年輕,是清亮乾淨的少年嗓音。
來人先是把從外麵帶來的東西放下,齊光聞到了樹枝的味道,應該是燒火的木柴。
然後壁爐點了起來,這一位鑽木取火的技術十分糟糕,比起齊光三分鐘能生起火的熟練度,他折騰了快一個小時才在壁爐裡點起火苗。
齊光耐心地閉眼假裝自己還在昏迷,聽著屋子裡的動靜推測入侵者的一舉一動。
生起火後,入侵者又拿他的陶鍋燒水,同時在水桶裡洗著什麼,過了一會水隻是熱了還沒燒開,入侵者就把熱水倒進碗裡,端著走過來。
來了。
齊光呼吸不變,心裡卻緊緊繃住一根弦,身體如拉滿的弓繃緊,隻等待那個最合適的機會到來。
他隻有一次機會,也隻能有一次機會。
入侵者爬上床,齊光計算著他們之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