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他們打我啊!”江小花嘴裡嚼著蘋果,含糊不清地說,“上午在那弄魚,他、他們就搶我的,還打我。”
他在家驕橫慣了,根本沒認識到,這種場合是不能說謊話的。
江雨蘭卻信了自家兒子,連聲質問柏秋:“聽見沒有,你聽見沒有?沒聽見讓他再給你多說幾次。”
她氣得渾身顫抖,好像下一秒就會倒地,大伯母趕緊給她倒了杯水,讓她順順。
柏秋其實沒怎麼聽清楚。
但見兩人各執一詞,也知道這樣下去根本沒有結果,就問阿木:“上午的時候,除了你們,還有誰在場?”
“有很多。”阿木說道,“大牛就在。”
阿森也在旁邊補充:“還有鐵匠家的鐵蛋兒和滾子。”
有其他人在就好辦了,柏秋遂又對春生說:“麻煩春生再跑一趟,把這幾個孩子都喊來。”
春生忙答應下來-
“雨蘭,既然他們兩個都說不清,那就讓其他孩子也過來說說看。”柏秋說道,“雖說隻是孩子之間的打鬨,但凡事講究一個公平公正,不好冤枉了誰。”
江雨蘭直冷笑,嘀咕說她裝模作樣。
“冤枉?”她不饒人地說,“怎麼就冤枉了?孩子都哭成這樣了,你說我冤枉你?我看你就是偏袒自家孩子,不講理才對!”
柏秋卻還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態度:“若真是他們不對,我絕不偏袒,希望你到時候也能一樣。”
“那是自然。”江雨蘭說道,“我家就一個孩子,教的過來。”諷刺她,“也理解你這們這些孩子多的,管不過來,家教不嚴也正常。”
幾個孩子都麵色不悅地望著她,連蜚蜚都不高興了,瞪她一眼。
“你家才不嚴。”蜚蜚刮著自己的小臉,用她目前學會的,最氣人的話說,“小花、小花是好吃鬼!羞羞臉。”
江小花在他娘身後衝她做鬼臉。
他眼睛哭腫了,吃蘋果又弄的一臉都是,這會兒拉著下眼皮,舌頭伸出老長的模樣,看著真有點嚇人。
蜚蜚忙抱住姐姐的腰,把臉埋起來,似乎是嚇著了。
阿木立馬捋袖子,作勢要揍他,:“江小花,你是不是又皮癢了?”
他說話比羅二柱還好使,嚇得江小花躲在他阿娘身後,隻露出半張臉看他,明顯是讓他給打怕了。
江雨蘭一開始還心疼,後來聽到他在身後吸鼻涕,再一想到他剛剛吃過蘋果,還沒洗手洗臉,那鼻涕啥的估計全蹭她衣服上了!
她為了過來示威,穿上了壓箱底的好衣服,現在就讓他這麼糟蹋,一時心都要碎了,但偏偏當著外人,不好發作。
心裡已經記上了好幾筆賬——這個臭小子,回去非得好好打一頓不可!
鬱悶間,春生已經把大牛、鐵蛋和滾子都喊來了。
他們平時跟江小花關係很好,因為跟他住的近,經常去他家玩,所以江雨蘭認識他們。
既然是兒子的好朋友,自然會幫著他說話。
江雨蘭懸著的心漸漸放了下來。
“來得正好。”挺直腰背,她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對柏秋說,“你口口聲聲說我冤枉你,現在人證就在這兒,若真是他們做的,你準備怎麼道歉?”
“你想怎麼樣?”柏秋了解自家孩子,也相信他們不會敢做不敢當。
江雨蘭冷眼瞥著他們:“若他們真幾個打我兒子一個,就讓他們跪下認錯,並且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動手。”
“好。”聽了阿林的轉述,柏秋道,“若是你家小花撒謊,我不要他道歉,隻要你以後嚴加管教,出門見了人,該喊什麼喊什麼,不許再不講道理、沒大沒小。”
這是替剛剛那小崽子報仇呢?
雖然江雨蘭誌在必得,但還是讓柏秋這話給膈應了一下。
她在村上輩分非常低,出門碰到十個人,八個半都是她長輩,剩下的一個半裡,一個是平輩,剩下那個是平輩家的小孩兒。
從羅二柱留在郡裡開始,她就很反感這種習俗。
明明所有人都比不上她們家,她卻要見了誰都伏低做小,除了平添屈辱感,沒有任何作用。
所以她在村上風評一向不好,說她沒個德行。
可那又怎麼樣?
柏秋居然找自家兒子的朋友來當證人,他們又不認識江家的崽子,還能向著他們說話不成?她啊,就等著看這幾個小崽子跪下道歉罷!
“我一向重禮教,”江雨蘭說道,“豈用你說?”
柏秋點點頭:“那就好。”
好個屁!江雨蘭瞪了她一眼,暗暗罵她。
但在麵向大牛他們的時候,卻立馬換上了親切的笑臉:“大牛,來,你跟姑姑說,今天上午,他們是怎麼打你小花哥打?”
大牛愣了愣。
視線在她白白胖胖的笑臉和阿木英武的臉上掃過,有些猶豫。
“沒事兒,你說。”江雨蘭拉著他的手,和他親親熱熱的,“姑姑家裡好多好吃的呢,你聽話,下次都拿來招待你們。”
大牛皺了皺眉,陷入了思考。
江小花也在他阿娘身後警告地看著他,這讓他十分焦灼。
“上午……”大牛的聲音跟蚊子一樣,江雨蘭卻期待地看著他,鼓勵他說下去。
於是大牛就實話實說,道,“上午沒人打小花哥。”
江雨蘭一愣,把他的手推開:“什麼?”
“是沒人打小花。”鐵蛋和滾子也說,“我們一上午都在弄魚,但是弄不到,小花就哭了,還躺在地上不起來。”
江小花頓時大叫:“那條河裡根本就沒有魚!還有,我、我是摔得痛才哭的,才不是……”
沒說完,就讓江雨蘭狠狠扇了一個巴掌。
“你都這麼大了,摔跤還哭成這樣你很光榮是罷?”說著,就罵罵咧咧地扯著他往外走,“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
丟人!真是,丟死人了!
本以為是羞辱江敬武的機會,沒想到竟是這臭小子撒謊!她來的時候還再三問了,他非說是江家幾個崽子打的,這才過來找事兒。
幸好沒讓其他人過來,不然,她的臉可全讓他給丟光了!
“等等。”這次不要阿林轉述什麼,柏秋也知道她認輸了,便如約道,“剛剛說的,你都記住了?應該不會賴賬罷?”
江雨蘭氣得嘴唇不住顫抖,回身的時候卻仍扯著嘴角,衝她笑:“當然了,二嬤嬤。”
大伯母在一旁,沒忍住笑了出來。
覺得這樣似乎不太好,立刻又捂著嘴,眼神四下打量著忍笑。
但她這樣,反更叫江雨蘭生氣,扯著江小花的力道不由更重,幾乎是拎著他往家裡走,江小花疼得直哭。
哭聲直衝雲霄,大半個村子都能聽見。
他們一離開,阿木就和大牛他們說:“一開始我還擔心,你們要幫他圓謊。”
大牛見江小花被打成那樣,心裡也是很難受的,聞言,就低下了頭,什麼都沒有說,他現在有一種背叛朋友的感覺。
“我爹娘說,做人要誠實。”蜚蜚勸他,“你們沒有、沒有做錯。”
大牛的眼睛頓時一亮,看向她,似乎是在尋找認同感。
蜚蜚就衝他笑了笑。
她笑起來真好看,大牛憨憨的撓了撓頭。
鐵蛋和滾子也鬆了口氣似的,說道:“沒錯,我們隻是說實話而已,而且,阿木還給咱們魚吃呢,好大的魚。”
先前在河邊,阿木的桶裝不下那麼多魚,就一人給了他們兩條。帶回家以後,家裡人還讓他們以後彆滿山亂跑,多跟阿木兄弟幾個一起,乾點正事。
“對。”這樣一想,大牛才輕鬆許多。
柏秋見他們說說笑笑的,給他們一人一個蘋果,讓他們玩去了-
他們這兒氣氛一片祥和,江小花家可就不是了。
江雨蘭因著他的謊話,在柏秋那兒落了難堪,本來就把她當成敵人,現在仇恨更上一層樓,恨不能紮她小人,好讓她從自己的世界裡消失。
一肚子氣沒處撒,還弄臟了一身衣服,一門心思想著教訓一下這個臭小子。
羅二柱本在家等她的好消息。
結果,老遠就聽到了自家兒子的哭聲,連忙迎了上去。
卻見江雨蘭一進門就開始找雞毛撣子,同時還抓著江小花不肯鬆手。孩子讓他提溜來提溜去,可把他給心疼壞了。
“你乾什麼?”上前把兒子藏到自己身後,不解地說道,“好端端的,你打他乾嘛?”
江雨蘭可算找到了雞毛撣子,衝空氣裡一揮,發出“咻”對一聲,隨即指著江小花,爆喝一聲:“江小花!你給我過來!”
這聲兒,跟河東獅吼也差不多。
嚇得羅二柱也是一抖,下意識地立正站好。
“你!你在家撒謊就算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還敢撒謊!”江雨蘭對著羅二柱身後很抽幾下,結果全打在了羅二柱身上。
羅二柱也不知道她說的是哪件事,根本不敢回嘴。
還是江雨蘭爹娘聽見動靜,連忙從房間裡出來,見女兒要暴打他們家九代單傳的獨苗苗,頓時氣不打一出來,反過來把江雨蘭給教訓了一頓。
這場鬨劇才步入中場休息。
“孩子嘛,說謊就說謊了,你好好教他,這麼打他乾什麼?”江母心疼壞了,摸著江小花的臉左看右看,“哎呦我的乖孫,瞧這小臉哭的。”
江雨蘭也舍不得打他,可她今天實在是丟臉丟到家了,又沒處發火,不教訓他還留著過年?
要不是這熊孩子,柏秋今天能那麼神氣?
一見到她那個腰背挺直、如花似玉的模樣,不由就想起當年她與江敬武成婚後,自己被人指摘的那段日子!
那會兒,她有多麼甜蜜、多麼幸福,就襯得自己多麼落魄、多麼淒慘!
這麼多年過去,本以為早就已經踩到她頭上了,沒想到,情況還是一點都沒變。
思及此,她更是心中鬱結,扔了雞毛撣子,也哭上了。
正是兵荒馬亂的當口,有人敲了他們家的門。緊接著,大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二柱在家嗎?”
江雨蘭和羅二柱臉色齊齊一變。
——這是要錢來了啊!
先前,他們為了膈應江敬武,在大陶家和隔壁村的磚窯廠定了一批磚瓦,隻交了定金,沒付全款。
前些日子他們都已經把全部的磚瓦碼在宅基地了,羅二柱卻始終沒把剩下的錢送過來,他們隻好登門要賬。
“彆開門。”羅二柱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小聲道,“不給他開,當咱們沒人在家。”,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