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要什麼說法?”柏秋正在廚房洗碗,聽見這話都驚呆了, “她跟二哥那事兒都十幾年了, 今天才來要說法?”
大伯母剔了她一眼:“渾說。老二跟她有啥關係?沒見過自己打趣自己的。”
柏秋笑了笑, 沒說彆的。
江家現在已經分開吃飯了,隻等房子起好就搬家。
眼下就一間廚房, 幾家輪流用。因著柏秋先前不會做飯, 正在現學, 動作不免慢了些,所以都是最後一個用廚房的。
這會兒剛吃完午飯沒多久, 正收拾著呢。
“柏秋呢?江家人呢?”江雨蘭不太客氣地說, “都出來看看你家孩子把我們家寶貝兒子給打的。”
她人就在院子裡,江小花還哭的直抽抽。
動靜不小, 柏秋都聽見了。知道這麼一天遲早得來,就連忙摘掉圍裙,出去和她見麵。
“我們家孩子多了, 你說的是哪一個?”柏秋理理鬢發,慢條斯理地站到她麵前, 在冬日的暖陽下與她對視著。
江雨蘭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
這是炫耀!
知道他們家孩子少, 九代單傳, 就出了小花這一棵獨苗, 所以刻意說這些話來誅她的心!
“孩子多了不起?”江雨蘭扯了扯兒子,“你說,他家哪個打的你?”
江小花既委屈,又害怕, 本來就把眼睛給哭腫了,這會兒見了外人,更覺得不自在。其實,他也沒想到母親竟然會這麼生氣。
竟然會帶他上門去叫囂!
吸了吸鼻涕,破罐子破摔道:“他們人多,欺負我一個!”
“聽見沒?”江雨蘭看著柏秋,“我們家小花身子骨弱,好不容易才拉扯大的,在家裡那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柏秋不說話,她就不打哏兒地繼續說:“你們家孩子皮實,或許覺得打打鬨鬨的沒什麼,但我們家可不一樣。都說不能跟孩子一般見識,但家裡大人總不會也不懂事罷?”
“今兒我就豁出去這張臉,做不成鄉鄰也要討個說法。”江雨蘭道,“這個事兒,你打算怎麼解決?”
她在那兒說了一大堆,柏秋根本沒聽明白幾句。
孩子們吃完飯就跑出去玩了,也沒人給她轉述清楚,看她的眼神不由充滿了茫然。
怕她覺得江家人沒禮貌,沒聽清的地方,柏秋就以微笑代替。可她語速太快,柏秋沒聽清的地方太多了,所以,幾乎全程都在微笑。
這江雨蘭就不樂意了。
她在這叨叨這麼半天,嘴巴都說乾了,她竟然一個勁兒地笑?
什麼意思?
覺得她很好笑嗎?還是覺得根本不用把她當回事兒,所以用微笑來嘲諷她?
關鍵還笑得那麼好看!
想到這裡,江雨蘭就更生氣了。
——柏秋這個死女人,怎麼都不會老一樣?
據說她幾個妯娌全不是省油的燈,江敬武掙的錢全讓他們給花了不說,柏秋還要下地乾活。
那風吹日曬的,時間長了,天仙也能給摧殘成村姑不是?
可柏秋呢?
跟十來年前比起來,竟然沒怎麼變,甚至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而江雨蘭幾乎從來沒有下地乾活兒,家務也根本不沾,都是母親在幫她料理。隻是這兩年父母年紀大了,才偶爾伸個手幫一下。
村裡能有幾個人是這種待遇?
就算外人總笑話她夫君是上門女婿,那又怎麼樣?有爹娘照顧著,不用受婆婆、妯娌的氣,這就是她驕傲的地方。
可在柏秋麵前,這些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即使不算享福,她依舊漂亮得,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反觀自己……
“你笑什麼笑?”江雨蘭出離憤怒,“有什麼好笑的?”
柏秋察覺到她的怒氣,不笑了,思索片刻,喊來大房的春生,讓他幫忙把幾個孩子給叫回來。
他們不在,自己這個耳朵實在是不頂事兒。
“雨蘭,你彆生氣。”柏秋耐心地同她解釋,“我耳朵不好,沒聽到你說什麼。”
挑釁!江雨蘭一口氣鬱結在心口,差點兒氣死,純粹就是挑釁!
耳朵不好,還讓她在這兒說半天?
“先來房裡坐。”柏秋說道,“你們家花兒身子骨弱,可彆哭壞了,等幾個皮猴子回來,我們好好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兒,若真是他們犯了錯,我幫你教訓他們。”
說著,將他們母子請進西屋。
外間有桌椅,現在他們分開來吃飯,便充作飯桌,上麵擺著些日常吃的水果和零嘴,還有中午吃剩的菜,沒來得及收。
年前他們囤的肉和菜都沒吃完。豬肉、魚等,都已經用鹽碼過,曬起來了。羊腿卻不好做成臘的,就想快些吃完,於是在大伯母的指點下,燉了一大鍋蘿卜羊肉。
晌飯之前,孩子們又拎回來一大桶河魚,本想以後吃的,但蜚蜚愛吃黃辣丁,便先將裡麵的黃辣丁全部挑了出來,做了盆紅燒雜魚給她解饞。
又另炒了一盤青菜,打了個雞蛋湯。
可孩子們在河邊吃烤魚都吃飽了,中午就沒怎麼吃,給剩下不少。
扔了怪可惜的,再加上柏秋剛學做飯,要她再做一頓這種規格的飯菜實在費勁,就沒有倒掉。反正冬天冷,放半天也不會壞。
江小花原本還哭呢,見到這麼多吃的,頓時就愣住了,視線盯著那盆紅燒黃辣丁,咽了咽口水。
柏秋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大伯母卻有些尷尬,正客氣的要把菜給謄到彆處。
江小花卻指著紅燒魚旁邊的一個小碗,問:“這是什麼呀?”
“閉嘴。”江雨蘭打了他的手一下,嫌棄地說。
自己兒子,她還能不了解?
這小子是饞了。
不過,她也有些好奇,那個小碗裡麵盛著一種黃澄澄的、散發著香味的食物,平時沒怎麼見過。
一時又覺得不平。
不是說他們家根本沒錢,甚至被兄弟幾個給排擠出去了嗎?怎麼吃得這麼好?
“魚子。”柏秋對小孩子還是很客氣的,“要不要嘗嘗?”
孩子們都愛吃魚子,所以先前醃製海魚的時候,就給單獨取了出來,做成了一道菜。
江小花舔舔手指,正要說想吃,江雨蘭就掐了他一下,把他抱到腿上按著,揚著下巴說:“他不餓。”
“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她說,“家裡也是常吃的。”
柏秋沒聽清楚,大伯母卻聽得真真兒的,不由撇撇嘴,說道:“有點亂,那我給收拾收拾,你們聊著。”
說著,把幾盆菜都一一端到廚房去了。
江小花的視線一直跟著她,擺明了就是想吃,但江雨蘭不允許。這不禁讓他聯想到上午在河邊受的委屈。
鼻子一酸,眼淚就又滾了下來。
江雨蘭忙借題發揮:“乖乖啊,是不是傷口又疼了?不哭不哭,娘這不是幫你來了嗎?”
大伯母放好東西回來了,見江小花一臉忍辱負重的表情在那裡落淚,柏秋在旁邊皺著眉頭不想管。
畢竟是讓侄子給打的,這樣由著他哭好像不太好,就從桌子上的果盤裡給他拿了個蘋果。
江小花吸吸鼻子,挺不好意思地接了過來。不哭了。
“你這孩子,家裡沒有嗎?”江雨蘭又掐了他一下,小聲教訓,“放下,還回去。”
江小花嘴一扁,哭得更狠了,抱著蘋果哪裡舍得還?
邊哭還要邊拆台:“就是沒有啊,你說冬天蘋果太貴了沒有買嘛,彆人給我的我還不能拿了?”
江雨蘭:“……”冷靜,冷靜!這是親生的!
正在她琢磨著回去怎麼治他的時候,江家幾個孩子回來了。
連著春生,一共六個孩子,年紀都不大,卻硬是走出了浩浩蕩蕩的架勢。
“阿娘,你找咱們?”阿木幾步跑進西屋。
剛一進門,就看到江小花被一個白白胖胖的婦人抱在懷裡,手裡還摟著一個蘋果。
臉色當即就拉了下來-
“是你們啊。”拿起果盤裡的蘋果,“哢嗤”就是一口,“有何貴乾?”
江小花縮了縮脖子,想從他阿娘懷裡下來,這樣阿木打他的時候,他好方便逃跑。
可他阿娘卻緊緊抱著他,不肯鬆不說,還要鼓勵他:“兒子,彆怕,娘在這兒。”
“我們為什麼來,你心裡難道不清楚?”江雨蘭替他說道,“你們五個孩子,打我們家小花一個,現在還敢囂張?”
阿木冷笑一聲:“就他那樣的,用得著我們五個一起上?”
“就是,我都不稀得打他。”阿森也在一旁幫腔,“上午明明是他自己摔倒的,我們可沒有動他一根手指頭。”
江小花見到他們就不敢說話了,就是哼哼唧唧地哭。
落在江雨蘭眼裡,那成了這些孩子仗勢欺人,犯了錯還不認!
一時更是生氣,指著他們,用訓斥的語氣說:“沒打他?他為什麼不說彆人,偏偏說你們打的?”
“我怎麼知道?”阿木睨他一眼,“他說是就是?我們又不是他阿娘,什麼都要向著他。沒做過的事情我憑什麼認?”
江雨蘭沒想到自己會讓個小孩兒給氣得跳腳。
當即將兒子放在旁邊,揚起手作勢要打他:“好你個小兔崽子,沒大沒小的,今天我就替你家人教訓你!”
說起這個,阿林就有話說了。
立馬上前一步,躲在他大哥身後,隔著一段距離同她嚷嚷:“到底是誰沒大沒小?論輩分,我還是你二大爺呢!你就這麼跟長輩說話?”
“你!……”江雨蘭真是一口老血悶在心裡,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小花,你來,”江雨蘭隻得把兒子喊上前來,“你說,把上午的事情仔仔細細說一遍,娘給你做主!”
一回頭,卻見自家兒子正抱著蘋果在那兒啃,還一臉滿足的表情。
頓時更生氣了,揚手拍了他後腦勺一下,推推他的小肩膀:“你吃什麼吃,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