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還沒走,蜚蜚便鬆了口氣,左右打量了會兒,確定院子裡真的沒人,才不太好意思地問他:“你知不知道,我家裡人去哪兒了?”
少年沒說話,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一樣。
阿柔去了審刑處,大哥和江二叔帶著東西去了鄭府,二哥、三哥在秋姨哪兒。
她這個小迷糊,早早就睡下了,是以並不清楚。
若讓她知道,定然是要著急的,彆說好好休息了,不去大鬨都是好的。
又不想對她撒謊,乾脆什麼都沒有說,執起小小的陶塤,再一次吹了起來。
既然害怕,那就陪著她,其餘的,不用她操心。
“什麼意思嘛。”蜚蜚不甚理解,但有了塤聲,便沒有那麼怕了。
方才被那麼一嚇,她根本睡不著,便坐在涼亭裡,聽著絲絲縷縷的樂聲,隱隱從中聽出些脈脈溫情來。
顧瑾城今日吹的曲子,正是《春江花月夜》,還是三哥在煙火大會上改編過的那一版。
當時,三哥是用琴,此時被他用塤來表現,又是不一樣的感覺。
小姑娘漸漸放鬆下來,趴在石桌上,望著麵前搖搖晃晃的燭火,想著要不要出去看看。
結果,不知是月色太美、溫度正好,還是曲聲太好聽,沒想一會兒,她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顧瑾城將一首曲子吹完,底下一點兒聲音也沒了。
側耳聽了會兒,似乎有淺淺的呼吸聲。
顧瑾城:“……”
這就睡著了?可真是個小迷糊。
院子裡沒其他人,江家上下今夜都有些緊張,白芷和不醉以為她睡著了,出去和找人商量對策,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回來。
難道,就讓她在院子裡睡?
會、會著涼的。
少年翻到屋脊上坐著,一手捏著塤,一手撐著膝蓋,酷酷地瞧著涼亭裡的小小的身影。
小姑娘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
燭火在她麵前搖搖晃晃,昏黃的光照映著她的側臉。
纖長的睫毛在挺巧的鼻子上留下一排側影。
外衣披在身上,毫無防備地酣睡。
這丫頭,也太迷糊了。
少年托著下巴瞧了她一會兒,輕咳了一聲,想把她吵醒。
初夏的天氣,不冷不熱,但這樣趴在石桌上睡覺,對身體肯定不好。
可是蜚蜚卻並沒有察覺。
“小懶豬。”顧瑾城無奈地說著,飛身從屋頂下去,落在涼亭外,又咳了一聲。
蜚蜚皺了皺眉,還是沒有醒過來。
顧瑾城沒辦法了,在涼亭外輕聲喊她的名字:“蜚蜚,到屋子裡去睡。”
“嗯。”蜚蜚答應了一聲,隨即,換了一邊趴著。
顧瑾城:“……”
算了。
少年試著走近些,發現她睡得很沉。
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小姑娘也無所察覺。
不設防的模樣,乖得讓人想把她偷走。
“外麵冷,再睡下去要生病了。”他說著,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手臂,“快醒醒。”
蜚蜚眼皮動了動,卻沒有睜開。
這樣下去肯定不是辦法。
顧瑾城又等了一會,不醉和白芷還沒有回來。
看了看燭光下的女孩子,顧瑾城收回了給她披衣服的手,直接開門出去了。
-
不醉卷了遮光簾,眼光從窗外照進來。
帳幔裡的蜚蜚悠悠轉醒,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滾了一圈,手壓到了一個東西。
“嗯?”她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副憨態可掬的兔子圖案,眼神清明了一些,蜚蜚這才發現。
自己的枕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了兩隻花燈。
正是她在煙火大會上買的那兩隻。
後來急著和哥哥姐姐碰麵,就不知道把它們放在哪裡了,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在床頭?
莫不是……成精了?
等等!那昨夜她半夜醒來,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不醉。”蜚蜚猛地拉開床幔,探出腦袋,“昨夜你去哪兒了?”
正在房間裡忙前忙後的不醉愣了愣。
昨夜江家發生了許多事,尤其四姑娘讓衙門給帶走了,老爺又不在家,夫人和幾個公子也是徹夜未眠。
她們也擔心的很,便湊在一處,想著能不能幫上忙。
見五姑娘睡得沉,她跟白芷就沒有守著,後來四姑娘回來,她們才一道兒回來。
路上,四姑娘特意交代了,此時彆與五姑娘說,怕她擔心。
於是,一聽到她的問話,不醉就含糊其辭地道:“昨夜?沒有去哪啊。”
“那我半夜醒來……”蜚蜚說著,一股寒意從背後冒了出來。
她昨夜出去之後,明明就在涼亭裡睡著了,醒來怎麼卻還在床上?難道昨夜發現了姐姐不見了的那一段,全是做夢?
那夢境,未免也太真實了!
竟然還有顧瑾城。
而且,這個花燈要怎麼解釋?
看了太多誌怪本子的小姑娘滿肚子的疑惑,同時,既覺得驚悚,又覺得新奇。
“你真的沒有出去?”蜚蜚不確定地求證,“那姐姐呢?”
不醉更加警惕了,挺直了腰杆,連勝說道:“四姑娘就更沒有了!姑娘,你今日怎麼了?奇奇怪怪的。”
哇!姐姐真的沒有離開?
蜚蜚張大嘴巴。
就說嘛,大晚上的,姐姐能去哪兒?
那昨夜的經曆,堪稱奇遇啊!
蜚蜚捧著臉,開始猶豫,要不要把這件事情給說出去。
不醉要來伺候她起床。
蜚蜚連忙垂眸看看床頭的花燈,以及花燈上栩栩如生的兔子,心想:會發生這種事情,莫不是和這兩隻花燈有關?
那就不能讓彆人發現它們呀!
想著,連忙把花燈挪了一下位置,放在最裡麵,用床幔虛虛遮掩了一下。
“姑娘沒事罷?”不醉將床幔收起來,歪著頭打量她的臉色,“昨夜睡得不好嗎?”
“沒有啊。”蜚蜚笑笑,從床上跳了下來。
不醉在後麵追她:“地上涼,您快把鞋襪穿上……”
洗漱好,蜚蜚從房間出去。
來到院子裡,不禁一愣,連不醉喊她都沒有聽到,幾步跑到了涼亭裡,看著石桌上即將燃儘的蠟燭,表情變得不安起來。
“這……”她問不醉,“怎麼回事啊?”
不醉根本不知道自家姑娘在說什麼,給嚇了一跳,連忙安慰她:“您怎麼了,彆嚇我。”
蜚蜚想了想,說道:“你彆嚇我才對——昨天晚上,你們到底乾什麼去了?”
“那個……”不醉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什麼合理的借口來。
“好啊,你還學會哄我了。”蜚蜚差點兒就要懷疑這個世界了,板著臉瞧她,“你說不說實話?”
不醉實在是沒招兒了,就小聲說道:“事情已經解決了,姑娘不必擔心。”
蜚蜚就知道她有事兒瞞著自己,也不為難她,直接去了阿柔的房間。
卻見阿柔還在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