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眾抽刀,斷絕兩人任何修好的可能。
沈青梧驀地挑目,森然的冰雪一樣的眼睛被天上的電光照得更亮。
巷這頭的沈家震驚。
巷口的張文璧厲聲:“張月鹿!”
他們反應都沒有沈青梧快。
張行簡向前走一步。
一把鋒利的匕首從他胸前擦過。
他既自輕,她便抽刀。
擦肩之時,他看到沈青梧如雪的麵頰,睫毛上淋漓滴答的雨水。她手上滴血,眼睛黑如夜霧,什麼也不看,卻有幾分惶然。
眾人驚叫:“三郎!”
沈青梧手中匕首直接刺入張行簡胸口,避開了要害,並沒有不讓他流血。大片血花滲出,張家那清雋無比的郎君倒地,周圍人前呼後擁去救。
沈夫人發抖:“他讓你刺你就刺嗎,沈青梧,你真的瘋了!”
她顫著嘴,想罵張行簡也是瘋子,但是她抬頭看到巷口搖搖欲倒的張文璧,到底沒敢說出來。
沈青梧筆直地站了一會兒,揚長而去。因衛士們不知道該不該攔她,他們要忙著救張家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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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簡從昏迷中醒來一瞬,看到的是馬車中張文璧白如紙的麵色,通紅的眼睛。
張文璧聲音沙啞:“張月鹿,誰也比不過你心狠。”
縱是她不喜歡沈青梧,她不希望沈青梧和張家有任何聯係,她也做不到張行簡這種程度。
馬車中虛弱的張行簡保持著微笑,煞白著臉。他越是如此,越有一種凋零的美感。
他閉上眼,說:“沈青梧呢?”
張文璧:“不知道。”
張行簡咳嗽幾聲,輕聲:“我想給她在金吾衛安排一個職位,沈家埋沒了她的習武天賦。她不適合回沈家了,她該做些其他事。”
他說這話,是征求她的同意。
張文璧閉目。
張文璧澀聲:“你為了斷絕你們之間的可能,都做到如此地步了,難道我還會攔著你再小小照拂她一下嗎?張月鹿,你姐姐沒有那麼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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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沈青梧似乎並不領情。
受傷後回家養傷的張行簡,托人與沈家說過許多次,說若是見到沈青梧,轉告給沈青梧,他可以幫她換種活法,她這樣好武藝,不該耽誤自己。
沈家人隻告訴張家,那夜後,他們都沒見過沈青梧。
日子便這樣挨著,東京第一場雪的時候,張行簡與沈青葉定了親事。
定親這日,沈青葉不吃不喝,怔坐室中,比她初來東京時更加羸弱。
嬤嬤們在簾外勸她梳妝:“娘子,張家郎君與他姐姐一同來納吉送茶,你就是不露麵,也得在簾後回個禮。請娘子莫為難我們。”
一道輕微的“砰”聲,被呆坐在屋中的沈青葉捕捉到。
一貫體弱的她,對所有異常聲音都比旁人敏感。她抬起頭尋找聲音的起源,看到了一枚小箭插在房柱上,箭上搖晃著一張紙條。
沈青葉急匆匆過去打開紙條,看到紙上是一列簡單的字:
“我去從軍了。”
沈青葉捏著紙條,淚水倏地眨落。她再顧不上什麼,推開門就疾奔入長廊,趔趄而行,跌跌撞撞。
她要摔倒時,被一人扶住。
她抬頭,看到是張行簡清減了很多的麵容。
張行簡低頭看到了她手中的字條。
沈青葉淚落發抖:“可我姐姐才十六歲,可我姐姐才十六歲……”
就要被逼到這一步!
張行簡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騎在馬上,向出東京的方向追去。他不知為何,手心捏汗,心如鼓擂。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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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簡與沈青葉登上城樓,夜火闌珊,天上星河蜿蜒,他們看到了夜空下騎馬遠行的伶仃身影。
沈青葉撲在圍欄上,喘著氣哭泣高呼:“姐姐,姐姐——”
城樓外,沈青梧伏在馬背上,聽到細微的聲音。她回過頭,看到了身後的高樓燈火,天上的銀河如流。
一輪碩大的皓月懸於天際,月光清輝覆蓋萬裡山河,壯闊又聖美。沈青梧想叫身邊的人一同看,卻想起自己從來都是孤身一人的。
張行簡站在月下高樓上,衣袂翩飛,月色朦朧夜如霜。
他是掛在天上的月亮。
她是雨地水窪中的泥點。
月光照在她身上。有一瞬,月亮看到了她,但她不在月亮眼中。
……她很不甘。,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