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雅的才子,與美貌的少女帝姬,應該有一樁故事。可是掛著師徒之名,那段故事,張家羞於啟齒,皇室三緘其口。
隨著張家的沒落,往事被掩埋,張家人枯寂。十餘年後,東京城中不再有一個天真活潑的帝姬,隻剩下一個牢牢把控權柄的李令歌。
這些年,空曠的張家院落,隻有張文璧姐弟二人守著。
張行簡習慣了自己成為家族的唯一希望,習慣自己被人稱為“月亮”。但他牢牢記著,在月亮之前,本有過一輪太陽。
那輪太陽早就落山了。
除了李令歌,誰會記得張容?即使是張文璧,在張行簡長大後,張文璧也不再提張容了。
然而此時此刻,張行簡不得不再次記起張容。
他坐在書桌前,看著自己寫的“無”字,又翻開一本曾做過筆記的舊書,從舊書中準確無誤地找出一個“無”字。
他盯著與自己所寫的“無”字筆法一模一樣的那個字,久久不動——
這本書,是張容的舊書。
他意亂情迷的那夜,擁著懷中娘子神誌不清的時候,摸到的娘子身上玉佩上的“無”字,確實與他記憶中的筆跡一模一樣。
張行簡當時的心情,如瞬間被一湖冰水澆灌,周身冷寒。
此時此刻,他靜坐屋中,思考著這些:一種本應消失於這世間的書法,為什麼會從沈青梧身上看到?
沈青梧遇到過什麼人?
那枚玉佩,是誰給她的?
是他多疑了,還是張容的“死”,另有蹊蹺?沈青梧知道些什麼,李令歌又知道些什麼?自己被下藥的那夜,是否不獨獨是男女之間的瑣事,而是有其他的陰謀?
這世間,本不應有那麼多的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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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再拜訪過這幾位大臣後,我們便應離開東京,回益州了。”
這一夜,楊肅帶著幾位將軍從外歸來,他們提著大包小包,興高采烈地告訴沈青梧這個好消息。
正坐在桌前捏著領下玉佩出神的沈青梧抬頭,淡漠無比地看著他們。
沈青梧不吭氣。
楊肅這幾日與她話說得多了些,稍微了解一些沈青梧的脾性,他笑著提醒:“將軍不置辦些東西,回益州分給交好的朋友嗎?來東京富貴迷人眼,來一趟不容易。”
沈青梧不感興趣:“我沒有朋友。”
楊肅看她半天,見她沒反應,不得不乾咳一聲:“就算不給其他人,博帥一路提拔您,您不備點禮物給博帥?”
沈青梧恍然大悟。
她學會了。
沈青梧起身,問:“我們什麼時候回益州?”
楊肅被她的果決弄得一愣一愣的,答:“上元節總得讓兄弟們在東京過吧?過了上元節就該走了,不然就犯了朝廷的忌諱……將軍,你這就走了啊?”
沈青梧已經出了驛亭,自然回答不了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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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橋門街市,沈青梧從街頭逛到街尾,卻不知道博容會喜歡什麼。她不信任自己的眼光,逛了一圈,也沒有擅做主張。
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街市後少人的一條長巷。汴河水清寒,抬頭看到高牆後懸掛的明月,沈青梧怔了一怔:
這處巷子是張家所在的地方。
張行簡就住這裡。
沈青梧心中忽然一動:博容和張行簡都很好看。雖然一個是武將,一個是文人,但是博容不上戰場的時候,風雅從容,與張行簡何其相似。
那她給博容備禮,是不是可以參考一下張行簡?
張家是數百年的大望族,是沈家那類新崛起的門戶無法比的。張行簡那裡,必然有許多器物古物,可以供她參考吧。
沈青梧有了主意,便重新輕鬆地爬上了張家的牆頭,熟門熟路地潛去張行簡的院落。
……得到一個人不煩,煩的是似得未得。那夜過後,她百爪撓心。
而今她終於想到了一個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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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風動,沈青梧輕輕躍在屋簷上,踩到一片瓦,當即覺得自己似乎踩到了一根繃緊的線。她縱身向屋側的樹身跳起,卻見樹葉間寒光閃爍,是武器的寒光。
沈青梧警惕心大作,在夜半再次跳起,向後疾退——
壞月亮又在折騰什麼?!
簷下鈴鐺撞起,沙沙作響。
一燈如豆的屋內,坐在窗下思考的張行簡聽到鈴鐺聲,推窗站起——
嗯?
那個總是偷闖張家、最近幾天卻不來的小賊,再一次來了?
他布置的陷阱,終於能派上用場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