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1 / 2)

山林勁風呼呼作響,碎石間爬滿絡石藤。

四麵無聲,寂靜如流星般落在山風中,讓人悵然,心情隨之低落。

一日換馬不停奔逃,沈青梧知道自己形象已經十分難堪。但她很少在意這些,她此時被張行簡抱在懷中,卻不肯被他完全抱著,她抬頭用點漆眸子看張行簡。

為什麼這個人不因環境的糟糕,而難看幾分?

他為什麼依然清矍,秀麗,有旁人無法比擬的好氣質?

沈青梧為此憤憤不平。

張行簡在這裡,露出少有的溫柔。他手指點在她臉頰上靠近眼角的一點血漬上,用指腹輕輕為她擦拭。他如此專注,睫毛長卷如簾,眸心琉璃一樣發著光,烏黑潤澤。

沈青梧臉上的血跡並不好擦乾淨。

張行簡便反複地擦拭,換來沈青梧不悅的皺眉,他也沒停下來。他明明看著她,卻顯然心事重重。

因為沈青梧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好像沒聽到他的“談談”。這點時間他等得起,他耐心地等著她的回答。或者說,他對接下來的話,也沒有抱有很大信心。

沈青梧看著他,說:“你是和博容乍一看很像,可是細究起來一點也不一樣。你哪裡比得上他?”

張行簡按在她臉頰上的手指停住。

張行簡默默看她。

沈青梧實話實話:“你是在裝好脾氣,博容卻是真好脾氣。你心眼很壞,一肚子算計,博容從來不和我們耍心眼。你武功很爛,一推就倒,博容就不會,他單手拿得動五十斤重的刀,你能麼?”

張行簡咬牙。

沈青梧用挑剔而嫌棄的眼神打量他:“你冷血,殘酷,做事情總帶著目的。你裝君子,裝好人,可你實際根本不在乎彆人生死。你耍脾氣,說彆人壞話,動不動想殺我。你根本不讓彆人看真實的你是什麼樣子。你是一個壞月亮……”

張行簡按在她臉頰上的手指涼透,用力按了一下。

張行簡:“我從來沒想殺你。”

沈青梧停下話。

她勇於承認,甚至為此而微微笑一下:“我知道。”

她道:“不過你就是想殺我也沒關係。我也會殺你的。”

張行簡心情複雜。

他唇邊的假笑快維持不下去,他低聲,真像她說的那樣,有些忍怒了:“我這麼差,你還追著我不放?”

沈青梧覺得他可笑。

沈青梧淡漠:“我想做什麼,需要你點頭?”

她心裡道,她本來也不是喜歡好人,她本來就對月亮的無情非常感興趣,非常的不甘。

博容太好了,比她親爹還像她爹;張月鹿太難搞,適合兵法征服。

她就喜歡自己得不到的。

何況、何況……在她眼中,張月鹿是如此好看的小仙男。

他光有一張臉,都足夠了。偏偏上天偏愛他,他不隻有漂亮的臉,他如此生動,身上的那些特性,都讓自己越戰越勇。

張行簡擁著沈青梧,已經想推開她了。然而他正體虛,她靠在他懷中,大約覺得舒服,根本沒有想走的意思。

沈青梧弄清楚了原委,已經不想殺張行簡了。

她在他懷中挑一個舒服的坐姿,揚下巴指揮他的手:“抱我。”

張行簡默默看她。

沈青梧提要求:“用剛才那樣的姿勢抱我。”

剛才那一瞬,她心中一蕩,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柔軟感覺。她喜歡那種感覺,想要重現。

然而張行簡不配合她了。

他開始裝糊塗,手禮貌地搭在她肩頭,困惑迷離:“沈將軍說什麼?什麼姿勢?”

沈青梧抿唇,漠著臉冷眼——

看,果然難搞。

張行簡在這時重複起自己先前想說的話:“沈將軍,我們談一談。”

即使遲鈍如沈青梧,也在一瞬間感覺到他情緒的激蕩到平靜——

沈將軍,沈青梧,阿無,梧桐。

梧桐,沈青梧,沈將軍。

稱呼的不同與順序,對張行簡來說,應當有她暫時沒明白的意義。

沈青梧陷入思考。

張行簡在她的冷漠中,重拾了自己的冷靜。

她強硬地非要坐在他懷中,他便當看不見,手隻是禮貌地搭在她肩頭,製止她進一步的動作。他試著問她:

“沈將軍,你一點不相信我有善心嗎?”

沈青梧抬頭。

張行簡垂下眼,輕聲:“我是朝廷通緝犯,沈將軍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沈將軍信不信,我對我的救命恩人,總是與旁人有些不同。”

他停頓一下,心想恐怕沈青梧並不覺得。

張行簡繼續說:“我怕連累沈將軍。我雖不知沈將軍可以離開軍營多久,但沈將軍必然是想放鬆些。帶著我這個亡命之徒,是不是會影響沈將軍?

“而且……朝廷若是認出沈將軍,發現沈將軍的身份,我豈不是連累將軍更多?”

沈青梧漠然:“你想說什麼?”

張行簡長睫上翹,觀察著她。

他溫文爾雅,說話輕柔,隻是一個試探的態度:“沈將軍為了自己的前程,是不是應該拋下我?”

沈青梧笑起來。

她道:“不勞你費心。隻要你不亂說,沒人知道我是鎮西將軍。若有人知道了,必然是你說的。張月鹿,我不會放過你的。”

張行簡:“你便這麼不信我?”

沈青梧反應很快:“你不是讓那家逃亡的人知道我是鎮西將軍了嗎?他們若是被官兵追上,我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張行簡怔一下。

他解釋:“隻要他們按照我給的路線走,會有人接應他們。東京朝廷不是孔業的一言堂,我也有自己的勢力,還有少帝的態度可以利用……沈將軍,我從未想過傷害你。”

沈青梧淡淡“哦”一聲。

張行簡沉默。

談判很不順利,她對他的始終不信任,也確實讓他動搖,讓他有些不悅。

他自認自己對沈青梧一向寬容,對她幾多照拂。他縱是沒有掏心挖肺,可也不曾傷她。倒是她一直囚禁自己,害自己的傷一直好不全……

張行簡意識到,他和沈青梧之間的糾纏,很難說清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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