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簡:“把這信快馬加鞭,送給滄州的高太守。告發張家賣官之事,出自滄州,要恢複我名譽,也應由他牽頭。
“這封信發往東京。
“這封信給二姐。
“這封信……”
長林一一應是。
一整日時間門,郎君開始處理朝中政務,沒有因為身不在東京而將正事繼續放任,他們都鬆了口氣。
長林問:“郎君,大概多久後,朝廷會撤銷對你的通緝,張家名譽能恢複,張二娘他們能重返東京?”
張行簡:“順利的話,年前二姐便可以帶族人一同回京過年。”
長林見他心中有數,更加高興。
張行簡交代完這些事,口有些乾。他抿口桌上的茶,又吩咐起旁的事:“臘月初五那日夜,綿州周遭夜裡入宿的人有哪些,你們去調查清楚。”
長林怔一下:“四麵八方……都調查?”
張行簡頷首。
長林:“你是要找那個殺博老三的凶手是吧?但這範圍太大了,而且這也不準確……”
張行簡:“去吧。”
長林為難地拿著一堆信轉身,打算安排眾衛士行動。他剛轉過肩,郎君的屋門便被“砰”一下推開,沈青梧跳進了屋子裡。
冷風襲麵。
長林打個哆嗦:三更半夜來找他們郎君……
他用餘光看郎君,郎君好整以暇,一手撐額坐在案前,絲毫不在意這沒有禮貌的行為。風吹動郎君袍袖,他本就寬鬆的外衫飛揚,縱如飛雪,霎時好看。
沈青梧晃著手中紙張,理直氣壯:“你為什麼又叫我‘娘子’?!”
她衝張行簡發完脾氣,才看到長林站在屋子裡,目瞪口呆看著她這副樣子。
衣衫不整,蓬頭垢麵,凶煞逼人。
沈青梧愣一下。
她意識到長林恐怕在聽張行簡命令辦什麼隱秘的私事,被她撞破了。而且她的形象很不好……不過沈青梧隻靜一下,便仍冷眼看著長林,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她不尷尬,尷尬的便是長林了。
長林目光閃爍,和她打招呼:“沈將軍,這麼晚了……還不睡,來找我們郎君……”
他快把舌頭咬破,乾笑不住。
長林啊長林,你會不會說話,沈青梧來找郎君,肯定是來睡覺的啊。自家郎君那麼好說話的脾氣,肯定隨隨便便就被沈青梧得手了……
沈青梧:“我畫好了畫,來讓張月鹿看。”
張行簡在那裡喝茶,聞言詫異揚眉。
長林眼睛一亮:“你畫好了?”
沈青梧若是畫得出凶手相貌,他們就不必一個個去試了。
長林連忙湊過來,不顧郎君的咳嗽,要看沈青梧畫了什麼。長林拿過沈青梧那張宣紙,興奮瞬間門凍住——
他望著畫紙上那扭扭曲曲的火柴人,怔怔發呆。
長林:“……這就是你畫的?”
沈青梧淡定自若:“我把特征都畫清楚了。我看到這畫像,必然可以照著找到人。”
長林:“……郎君,我這就安排人去四方調查。”
他一言難儘地將畫紙還給沈青梧,同手同腳地出門,為二人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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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隻剩下站著的沈青梧,與坐著的張行簡。
沈青梧淡聲:“長林是不是在嘲笑我?”
張行簡:“他哪裡敢?他若嘲笑,你就揍他便是。”
沈青梧深以為然。
她且問他:“你為什麼在信中叫我‘娘子’?我不是說過,你再亂說話,我不會放過你嗎?”
張行簡鎮定:“我稱呼的,是‘沈二娘子’。”
沈青梧很肯定:“你喊的就是‘娘子’。”
張行簡:“是麼?那估計是寫漏了兩個字……梧桐專門來和我算這個賬嗎?”
沈青梧:“彆叫我‘梧桐’,那不是我的名字,我叫‘沈青梧’。”
她又道:“你若表現好,讓我滿意,我允許你叫我‘阿無’。”
張行簡當然拒絕。
他當然不會選擇和旁人一樣的叫法。
張行簡溫聲轉移話題:“所以你來找我,是來興師問罪的?”
沈青梧:“自然不是。我確實畫好了人像。”
她想到長林方才的反應,猶豫一下。
張行簡含笑:“唔,這麼快?拿給我看看。”
沈青梧:“……隻是旁人不一定看得明白。”
張行簡:“也許我是那個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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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張行簡也不是那個例外。
他坐在案頭,本是很有信心地端詳她的畫像,覺得再難辨認能難到哪裡去。
他豈會不如博容。
然而張行簡如木雕般坐在這裡,握著宣紙的手快僵硬,唇角的笑也早已凝固。他眸子幽幽,唇瓣輕抿。
沈青梧跪在旁邊,觀察他臉色:“你看得明白嗎?”
張行簡努力看:“嗯……這裡畫的是手嗎?這個手……是很大的意思?是不是說他右手拇指比旁人長?”
沈青梧輕飄飄道:“你真厲害。你竟然看得出來,接著看啊。”
張行簡得到了點兒信心,他繼續努力:“這個……這個是腿吧?是不是一條腿是另一邊的一倍粗……這不可能,是不是因為他藏了東西在身上,才鼓囊囊的。”
沈青梧催促:“繼續繼續。”
她聲音裡有笑意,啞啞的從後拂來。她跪在他身後和他一起看畫紙,整個人快要壓到他肩上……
張行簡有些羞赧。
他走神一會兒,繼續解讀她這畫紙上的內容。
他長長出一口信,心想雖然難解,但也不是解不出來,他還是可以認出她的畫的……
張行簡聽到沈青梧“噗嗤”笑起來。
她少有笑得這麼快活。
或者說她平時幾乎不笑。
不知道他是怎麼逗笑了她,她整個人從後趴過來,歪在他肩上,張行簡耳邊儘是她熱騰騰的氣息:
“哈哈哈,你太裝模作樣了吧?我畫的根本不是那個意思……告訴你,張月鹿,其實我都看不懂我畫的什麼。你還手指長大腿粗呢……人家腿粗不粗,我怎麼知道?我能上手抱著量一量嗎?”
張行簡耳際微紅。
他有些羞窘,被耳邊的笑聲撩得身子麻了一半,動也不敢動。
他低垂下眼睛,輕聲:“我以為你目力好,一眼就能看出來。”
沈青梧:“我能一眼看出來你穿了幾層衣物,能一眼數出來你多少根睫毛,能一眼掃出你哪根手指用的多哪根很少用?”
張行簡:“……我不像將軍那樣習武天賦出眾,我自然不知道在將軍眼中,尋常人都是什麼模樣。”
沈青梧:“在我眼中,人們也都長得普通,兩隻眼睛一個鼻子,我也不會天天盯著人觀察。我隻看好看的。”
張行簡睫毛一顫,靜而不語。
沈青梧命令他:“問我話。”
張行簡便側過臉,問:“例如博帥?”
沈青梧:“……”
她竟少有的被噎住。
她吃了他送的糕點,心情不錯,心猿意馬無法作畫,編出一個不錯的理由來找他。他那麼安靜地坐在那裡,從長林還在屋中開始,她便有些心癢……
她趴在他肩頭,為什麼他要提博容?
連沈青梧這麼遲鈍,都覺得他很奇怪。
張行簡琉璃一樣的眼睛望著她,他意識到自己的心事讓沈青梧些微不悅,他便慢慢轉移話題:“那這畫……”
沈青梧默默想著他為什麼總提博容,她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我確實畫不出畫像,但是我想起來,我何必那麼努力?你我之間門,你才是才高八鬥文韜武略無一不成的那個……若是我跟你描繪那凶手相貌,你根據我的描述,未必畫不出來。”
沈青梧認真道:“你一定畫得出來。”
張行簡無奈:“衙門特意請的繪像師都畫不出來,我哪有那般本事?梧桐……術業有專攻,我並沒有那麼厲害。你高看我了……”
他話音未了,沈青梧不在意地伸出手,在他肩上一擰,讓他轉過來。
窗下案前,本是一張小榻。張行簡要養病,一日都擁衣坐於此處辦理公務。這方地方,不算大,也不算小。
沈青梧傾身,擁入他懷中,手穿過他那寬鬆得一扯便要褪下的青色文士袍,摟抱住他腰身。
張行簡靜住。
他怔怔坐著,保持著沉靜安然的姿勢,一動不動。然而他呼吸停住兩息,才意識到他早已對她心動,早已決定要與她在一起,他不必如往日一般努力抗拒她的親近。
張行簡搭在膝上的手指動了動。
他慢慢地抬手要回抱她,沈青梧便從他懷中退出,讓他抱了個空。
她看著他的眼睛:“他的腰比你要粗三寸。”
張行簡:“……”
她再道:“胸要比你厚一個手掌的寬度……我這樣的手掌。”
她伸手在他眼前比劃。
沈青梧湊過來,在他淨白的麵前吹口氣。
她疑惑:“你在聽我說話嗎?”
張行簡回神,慢慢道:“原來你是要拿我作尺子用。”
沈青梧點頭:“很聰明吧?這樣,你就能畫出來了。哪有人不熟悉自己的長相身材呢?”
張行簡諱莫如深。
他道:“在下確實不是很清楚自己種種。”
沈青梧便再次投懷送抱,用手丈量他腰際。他腰細而緊實,平時被袍子遮擋,看也不許看。此時被她手按著,張行簡微微一躲。
沈青梧聽他喘一聲,怔一下之時,看到青絲幾綹,他側去的臉緋紅萬分。
如同紅梅落雪,月光染塵。
沈青梧大腦弦緊一瞬。
她手上沒輕重,猛地一下用力,張行簡吃痛之間門,便被她推倒,按在了榻上。
沈青梧習慣性地俯身趴在他身上,茫然地看著身下的郎君。
張行簡睜開眼,幽幽看她一眼,不言不語。
沈青梧:“……我沒有其他意思。”
他沒吭氣,隻用清水眸子仰望著她。
燭火下,沈青梧的發絲落到他肩上,她少有地語重心長:“我今日尋你,真的是來談正事,不像長林猜的那樣。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
沈青梧暗想,他勾引她。
張行簡偏過頭。
他不看她,看旁邊熠熠燭火。
他輕聲:“誰知道呢。”
沈青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