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1 / 2)

給暴君當藥引 綠藥 11805 字 2個月前

第84章

衛瞻那張麵無表情的冰山臉, 在看見霍瀾音的瞬間, 柔和下來。他低眼,迅速瞥了一眼自己今日穿的衣服。覺得還算穩妥,才道:“佑安要回軍中,我送他。”

霍佑安翻了個白眼, 陰陽怪氣:“我和霍姑娘可真是有緣, 這三番五次遇見, 臨走還能再遇見一回。咱們還是同姓, 說不定八百年前是一家。”

“民女可不敢高攀霍將軍。”霍瀾音不卑不亢。

霍佑安還想說什麼, 接收到衛瞻警告的眼色, 他默默將話咽了回去。

“我已經將地圖修複完, 全憑記憶修複, 不保證完全正確。”霍瀾音將地圖遞給衛瞻。

衛瞻望著霍瀾音握著地圖的柔荑素手, 思起這隻手的軟滑細膩, 很是想將其握在掌中。他心裡癢癢著,接過地圖時,小手指若有似無地碰了一下霍瀾音的指背。

霍瀾音垂眼, 全當不知道。

衛瞻將地圖展開, 這張地圖已經不是原本的那份羊皮紙地圖,隻用尋常的紙張描畫。纖細秀氣的筆觸與原先臟舊的墨痕大為不同。隨著衛瞻展開地圖,他聞到了淡淡的香味兒。

味道有些好聞,可是衛瞻並不喜歡。這並不是霍瀾音自己身上的味道。他看向霍瀾音肩上背著的香料匣子。他猜得到霍瀾音為了掩藏體香,尋了個香料師的身份,肩上總背著香料匣, 且每次裡麵放的香料也不大相同。

她經過時,人過留香。隻是她淡淡的體香被徹底掩藏,就算衛瞻輕嗅努力分辨,也隻是在這濃鬱的香料味道中隱約分辨出她的味道來。

不喜歡。不高興。

“這麼快。”衛瞻微笑著說。

霍瀾音說:“並沒有原先以為得那麼費時間。”

衛瞻“哦”了一聲,道:“是,這世上很多事情和原本以為的都不大一樣。”

霍瀾音琢磨了一下衛瞻這句話中的深意,說:“東西我已經送到了,就不妨礙你們出門。”

衛瞻微笑著頷首。

霍瀾音離開九霄樓,眉心微微擰起。衛瞻的轉變,她看得見。她心裡是有些複雜的。

她鼓起勇氣坦誠相告所有心思,目的不過是在賭衛瞻的驕傲,可以放開她,讓她能安心過著種花雕玉的小日子。衛瞻表麵上答應了她,可是衛瞻最近一係列的改變,證明他不過是想換個法子留住她。

他懂了她的意思,不采用逼迫的手段,霍瀾音自然是高興的。

可是她更明白衛瞻隻是戴著麵具在演戲,真實的他並不是這個樣子。日日戴著一張無形麵具是什麼滋味?她太明白了。

霍瀾音不知道衛瞻這樣日日假裝,會不會累。作為看著他演戲的人,霍瀾音卻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演戲演久了都會累會倦,衛瞻又能演到什麼時候?

她最怕的,莫過於——我為你藏起暴躁脾氣、花心思演戲,為你付出這麼多,你為何還是不願意乖乖跟我走?

好像隻要他為她付出,她就要跟著他一樣。可她又沒多少喜歡他,憑什麼呢?

她受夠了那段做藥引的日子,隻想割舍過去,平淡生活,就像離開後的這半年,雖辛苦些、雖夢魘相伴,可她還是覺得很滿足很愜意,比先前那段日子不知道要開心了多少。

就算日後衛瞻改了性子會對她很好,寵她疼她,哪怕今生隻她一人再無其他女人,

她也不稀罕啊!

說到底,還是她對衛瞻的那點子好感太過淺薄,淺薄到完全不能和現在簡單平淡的小日子相提並論,淺薄到遠沒有答應交付終生的程度。

她在心裡問自己,如果衛瞻大婚迎娶旁人,她會不會難過?如果分彆之後今生再不得見,她會不會相思垂淚。思來想去,也不過是唏噓兩聲,繼續種她的花雕她的玉。日後若僥幸遇到兩情相悅的人日舉案齊眉兒女繞膝,若遇不到情投意合的人,她便一輩子都做瀟灑的梅無。

其實霍瀾音更不明白的是——為何衛瞻不願意一彆兩寬各自安好?

究竟是情深難舍,還是從未被人拒絕的不甘?

心中亂如麻,霍瀾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所有想法擺出來,總能理順自己想要的東西。

長長的工作台上攤開一張張白紙,那些雕玉的工具反倒被她隨意放在地上。霍瀾音握著筆,回憶當初在西澤時背誦的地圖。當初她策劃逃跑路線,最初除了豐白城也是有些其他的備選。

“真的又要走了?”鶯時坐在霍瀾音對麵幫她磨墨。

“天下人皆知大殿下此時在西荒,他這番孤身一人過來自然是隱匿行蹤,沒有多餘的人手。今日霍佑安離開,很難再借助軍中力量。他隻是一個人,我們要再逃,很難被他追到。”霍瀾音頓了頓,“而且,若再跑一次,他未必會再追來。他這次追來很大的可能性是因為想知道我到底有沒有死,是不是騙了他,惱怒的情緒占了大頭。”

鶯時欲言又止。

霍瀾音眉心輕蹙,有些犯難:“當初製定逃跑路線時,之所以選擇了豐白城,一是因為這裡是玉城,可以借助我梅無的身份謀生。二是因為這裡過往商販雲集,並不排外。若是其他的地方,恐怕都不能如這裡舒心。”

霍瀾音在白紙上寫下幾個地方。思索著這個地方太遠,那個地方排外。默默在一個個地名上畫了叉。

鶯時終於忍不住,苦惱地說:“姑娘,咱們一定要走嗎?我是覺得大殿下對你挺好的……不不不,我不是說他對姑娘好姑娘就要對他死心塌地的,畢竟王家表少爺對姑娘也很好呀,你又不能一分為二變成兩個人分給他們兩個!我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大殿下更壞一些呢?如果他是個五六十歲的糟老頭子……”

毛筆上的一滴墨滴在白紙上,迅速暈開。霍瀾音看著暈開的墨跡,眼前浮現她第一次遇見衛瞻的情景。那個雪夜,那個昏暗無光的床榻之上,還有燈火通明時,他一身玄衣,將她剝光舉燈細瞧。

“他的長相並不重要。”

畢竟在她做藥引的那一百日中,她本來就信了傳聞,在她勾引他時,隻當衛瞻醜陋如獸人。

“可是、可是……我隻是在想如果大殿下不僅是長得醜,還很壞很壞那種呢?就像戲本裡說的那樣壞。不會護著姑娘,追兵來了把姑娘推出去擋刀!如果有人看上姑娘,他就把姑娘送人!還會動不動就打人殺人,要姑娘的命!”

“那就先殺了他。”霍瀾音抬眼看向鶯時,目光堅定。

對上霍瀾音的目光,鶯時嚇了一跳,手中的墨條脫手,濺起的墨汁落在她白白軟軟的小臉蛋上。

“他、他……他是太子啊……我……我隻是覺得大殿下對姑娘也不算太壞,所以說姑娘的運氣也不算太壞……”鶯時語無倫次。

“若真是運氣好,便不用做這勞什子藥引。再言,我不信運氣,隻信自己。”霍瀾音拿著帕子溫柔去擦鶯時臉上的墨點,“鶯時,你要記住,人活一世不要自囚於條條框框中。古人常言人定勝天,這句話被人說得多了,反倒沒人信。”

鶯時茫然地望著霍瀾音,想了好一會兒,才疑惑不解地說:“姑娘這話的意思是要為自己考慮,可姑娘總是能舍了命去救人。我不懂,真的不懂……”

“與人為善心甘情願舍命相救是一回事,用條條框框來要求我們必須犧牲是另外一回事。”霍瀾音頓了頓,“鶯時,你也是。你也要為自己考慮。不要總覺得自己是低一等的奴仆,你不僅是我的丫鬟,你還是你自己。”

“我就是姑娘的丫鬟,命都是姑娘的!”鶯時五官揪起來。

霍瀾音笑著搖搖頭,說:“傻孩子……”

這世間沒有感同身受,若是以前的周瀾音自然不懂這些道理。不到一年而已,她早已不再是那個閨中無憂的周瀾音,懂了太懂以前永遠不會懂的道理。可她也還是她,那顆赤子之心永遠不會變。

霍瀾音熬了個通宵,終於敲定了離開的路線,不由鬆了口氣。

她讓小石頭悄悄將她這半年雕的玉飾拿去賣掉,又讓馮嬸和鶯時去賣了家中囤積的香料。然後她加快動作雕磨衛瞻的扳指。

她不能讓衛瞻起疑,偶爾還是會去不二樓,不過卻隻是接一些簡單的小單子,甚至不接單。

當她終於將衛瞻要的扳指雕完,並沒有立刻交給衛瞻,而是放在小石頭那裡。又過了三日,她才讓小石頭帶著那枚扳指送去給衛瞻。

衛瞻看著門口的小石頭,麵不改色地問:“她沒有親自過來?”

“是。”小石頭咧著嘴笑,“我們姑娘今兒個接了個急單,就不能親自過來了!不過她說了,您要是有哪些地方不滿意告訴我就成,我會都記下來,拿回去讓她再……”

“砰——”

小石頭的話還沒說完,衛瞻關了門。他轉身走進屋內,一腳踢開擋在身前的椅子,徑直走到床榻,隨手將小盒子往床上一扔,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

半晌,他撿起扔到一旁的小木盒,推開搭扣。

——盒子並沒有被推開。

衛瞻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拇指。拇指直直的,沒有絲毫彎曲。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抬起的右臂無力地垂下去。更可怕的是,他沒有知覺。

他隨手拿來床頭抽屜裡的匕首,在右臂上劃了一道。黑色的血液流出來,染臟了雪衣。然而,他並沒有半點疼痛的感覺。

衛瞻的心沉下去。

他立刻起身,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把右手放在膝上,然後運功逼迫體內陰陽咒的邪魔之力。

因為藥蠱的緣故,藥物的作用對於他來說幾乎沒有效果。他堅信世間本無邪功,在於練功之人。如訓馬,再偏邪的功法都可以被人煉化,隻要人的意誌和力量足夠強大。他想憑借自己的力量將這邪門的陰陽咒變成可控製,而不是憑借藥物或其他外力將體內練了多年的陰陽咒驅至體外。

效果自然是有的。他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的體內力量在變強,他也可以控製那股邪力,使其為他所用。而且自從他可以控製這股邪力,他亦許久不曾再失去神智般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