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1 / 2)

給暴君當藥引 綠藥 17754 字 2個月前

第173章

姚氏無奈搖頭, 去拉霍平疆的手, 說:“你不要氣音音。”

霍平疆立刻霍瀾音,連說“好、好、好!”

霍瀾音蹙眉, 重新審視霍平疆的神情,順著母親搭在霍平疆手腕上的手, 轉過頭疑惑地望向母親。她不是不同意自己的母親再嫁。那個早亡的父親, 她連見都沒見過, 哪裡有半分感情。若說內心想法,她倒是真心希望母親遇到更好的男子,放棄過去,再嫁良人。可是這些年,她看著母親拒絕旁的男子,看著母親為了那個早亡男人心如死灰。她覺得無奈, 亦覺得母親不會再接納旁人。

“音音,他是你父親。”姚氏說。

霍瀾音蹙起的眉頭擰得更深了。

難道母親真的想通了,願意割舍過去, 繼續往前走?霍瀾音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懷疑, 懷疑霍平疆選擇母親的理由。以霍平疆的身份,他要什麼樣的年輕貌美女人要不得?就連堂堂郡主也曾出言非他不嫁, 還被他給拒絕了。旁人怎麼說的來著?都說霍平疆不近女色, 九天神女杵在麵前也不會動心。

霍瀾音警惕地上下打量著霍平疆, 雖然她覺得自己的母親很好,可也不得不懷疑霍平疆的初衷。

姚氏看出了霍瀾音的心思,她輕歎了一聲, 含笑說:“不是繼父。他就是你親生父親,霍石。”

霍瀾音怔了怔。

霍石?

母親口中那個大字不識一個,毛躁易怒,隻有一身蠻力,就算從軍也隻能去做火頭軍的……傳說中的父親?

霍瀾音再一次上上下下打量霍平疆,最後視線落在他的五官上。她隻隱約在霍平疆的五官上看出和霍佑安的幾分相似來,並沒有找到自己像他的地方。

這個人……真的是自己的父親?

開國將帥,北衍的一品上將軍……這個人是自己早死的爹?

“二姑娘過來了。”門口有婆子通報。

霍瀾音回過神來,看著周荷珠端著湯藥進來。

“到了阿娘喝藥的時辰了。”周荷珠低著頭,端著食托的雙手死死摳著板子。

周靜蘭幾不可聞地輕笑了一聲。

霍瀾音驚訝地看向周荷珠,又瞬間了然。

宋氏頗有些尷尬,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扯著唇角笑出來。她說:“這些年,因為陰錯陽差的緣故,荷珠能以夫人養女的身份長大,是她莫大的榮幸。”

霍平疆看了一眼姚氏的神色,隱約猜到了個大概。他臉色一沉,全然不似對著姚氏時的溫和。整間屋子裡的氣氛也在一瞬間冷下來,屋子裡的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宋氏尷尬,周荷珠何嘗不尷尬?她死死低著頭,咬著唇才能讓自己不哭出來。自從身世大白,她為了怕宋氏不悅,就沒有再接近姚氏。今日周玉清逼著她過來喊姚氏這一聲“阿娘”,那一瞬間她心裡五味雜陳,最終隻成了苦澀。羞愧得無地自容。

氣氛有些僵持,周荷珠握著食托的手摳得更緊,關節發白。

打破沉默的是姚氏。

她還是溫溫柔柔的語氣,先是“哦”了一聲,才說:“居然又到了吃藥的時候,拿來吧。”

姚氏開口的那一瞬間,周荷珠差點沒繃住眼淚,像得到了救贖一般。她趕忙端著藥,送到姚氏身側的桌子上,然後低著頭退到一旁。此時此刻,從小到大的記憶紛至遝來。姚氏才是教她說話教她走路的“母親”啊……

屋子裡旁人再說什麼,周荷珠都聽不進去了。一道名為羞愧的屏障將她隔離開,她主動被困在其中。

姚氏多看了一眼周荷珠的神情,將輕歎藏在了心裡。她沒有吃藥,也沒有去吃霍平疆親手為她做的紅豆粥,而是將目光落在霍瀾音的身上,拉著她的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

“音音,你這個時候回來真的可以嗎?”

“回來看母親一眼,很快就要回宮的。”

姚氏頗為感慨地上下仔細瞧著女兒的這一身嫁衣,輕輕點頭:“我的音音今日真好看,莫要耽誤了吉時。隻是可惜不能親眼瞧著你出嫁。”

霍瀾音一怔,趕忙解釋:“派人攔著母親入宮是我的意思,今日宮中恐會生亂,所以才不想母親涉險。”

霍平疆忽然對姚氏說:“你想進宮我帶你去。”

——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

姚氏沒有立刻回話,而是用一種詢問的目光望向霍瀾音。

霍瀾音思量宮中的事情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今晚的逼宮應當不會再發生,所以笑著重重點頭。

霍平疆打量著霍瀾音,莫名覺得這個女兒在見到自己的時候不是很開心?除了那一丁點的驚訝,並沒有特彆驚喜和激動?

他輕咳了一聲,主動和霍瀾音說話:“你一個人回來的?”

“太子陪我回來的,隻是他不方便進來,在院中等著。”

趙氏趕忙說:“這麼冷的天兒,怎麼能讓太子爺在院子裡候著,趕緊請進屋呐!”

“不必了。”霍瀾音語氣生疏,“本就是仗著霍府離宮很近,才敢抽空回來一趟。這就要回去的。”

“這麼快就走。”姚氏有些不舍得。

周靜蘭接話:“夫人不用不舍,晚上婚宴自然還能再見到。”

姚氏點點頭,含笑望著霍瀾音:“快回去罷。今日不要因為旁枝末節耽誤了正事。也不用掛心我,我都很好。”

霍平疆在一旁眼巴巴地望著霍瀾音,竟發現她隻是客套又生疏地衝他微微頷首,便出了屋,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霍平疆舔了舔牙齒,心裡琢磨著剛剛的舉動惹這個女兒不高興了?

他與姚氏有著那樣沉重的感情,撬開初逢的苦澀,便是最熟悉的人。可是這個女兒不一樣,他從未見過她。沒有任何的感情基礎存在,歡喜之外,更多得卻是手足無措。

姚氏將手搭在霍平疆的小臂上,拉了拉他的袖子。

霍平疆這才收回目光,回過頭。姚氏衝他溫柔地笑著,她說:“音音是個冷靜又內斂的孩子。”

除了姚氏和霍平疆,霍瀾音出來時,屋內的人都跟著出來送她。

霍瀾音立在簷下,望向遠處亭中的衛瞻。衛瞻正在與紀鶴軒說話。霍瀾音側過臉,讓後麵的一群人不必再送了,隻帶著自己的宮女朝衛瞻走過去。

亭中,衛瞻聽著紀鶴軒興高采烈地講著霍將軍和發妻團聚的事情。驚訝過後,衛瞻問:“舅舅今日一直都跟在霍將軍身邊,可知道宮中的事情?”

紀鶴軒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掩飾掉情緒。雖然他人在宮外,可是宮裡發生那樣的大事自然早有手下送消息過來。他謹記父親的話,必要時刻定要和皇後劃清界限。此時,也隻能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宮中什麼事?”

衛瞻輕笑了一聲,不答反問:“以前竟不知道舅舅如此在意霍將軍之事。”

紀鶴軒歎了口氣,一副無奈的樣子道:“哎,讓之,你又不是不知道。父親總是說我如何不如霍將軍。雖然這是事實,可聽多了總是不愛聽的嘛。前些年麵子上覺得不服氣,近年年歲大了才覺得硬撐了著實不算男人。這不才想通,才跟霍將軍走得近些,多學些兵法經驗……”

紀鶴軒說到一半時,衛瞻已經看見了霍瀾音。他的視線越過紀鶴軒,望向逐漸走近的霍瀾音。

“天寒,舅舅還是在家中多靜養才事宜。”

紀鶴軒臉上帶著笑,謝過衛瞻的關心,心裡卻敲響了警鐘,猜測衛瞻已經知道了他與皇後的暗中聯絡。

衛瞻已不想再多說,他起身,經過紀鶴軒,去迎霍瀾音。

“可以回宮了?”

“嗯。”

霍瀾音點點頭,任由衛瞻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走了沒幾步,霍瀾音下意識地回過頭。視線越過跪地的人群,望向開著的窗戶。姚氏仍舊坐在原處,霍平疆立在她身側,兩個人都透過窗戶望著她。

霍瀾音莞爾一笑。

衛瞻順著霍瀾音的視線瞥了一眼。登上華輿時,衛瞻忽然問:“忽然多了威風的爹,可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

霍瀾音略顯茫然地望向衛瞻。她搖頭,問:“該有什麼變化?”

衛瞻笑,道:“你不再是乳娘的孩子,身份不可同日而語。往日那些嘲笑你出身的人恐要心驚膽戰。”

“難道要拉著這樣一個爹,跑去曾經笑話過我的人麵前,掐著腰耀武揚威?”

衛瞻想象了一下霍瀾音說的這個場景,一下子笑出聲來。

霍瀾音卻沒有笑。她順手摘了枝斜探的紅梅,放在鼻下輕嗅,彎唇而笑。她說:“有沒有一個威風的父親,於我而言並沒有區彆。但我卻是真的高興。為母親高興。我不需要這樣一個父親,可是母親太需要一個這樣的丈夫。母親剛剛的樣子真的和以前不一樣,終於有了生氣。”

一想到母親剛剛溫柔而笑的樣子,霍瀾音的唇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衛瞻略一琢磨,也就明白了。霍瀾音從未在意過身份地位,所以霍平疆帶給她的身份並不能讓她歡喜。而她的過去,幼時有周玉清這個“父親”,後來身世大白,與“霍石”更是毫無感情。她對忽然出現的親生父親並不親昵激動,沒什麼意外的。

衛瞻歎了口氣,身子後仰,枕著自己的雙臂,一副看好戲的懶洋洋樣子。

“佑安小時候經常被霍將軍揍。他還曾經跟我訴苦,說霍將軍多次感慨若他是個閨女該多好。”

霍瀾音臉上的表情這才終於有了變化。

“霍……佑安?”霍瀾音皺起眉。

霍平疆於她而言,太過陌生。可是霍佑安並不陌生啊!

她指指自己,臉上的表情微妙極了。

“等等……霍佑安是霍將軍親生的吧?那他……那我?”

衛瞻衝著霍瀾音笑,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在反問——“要不然呢?”

半晌,霍瀾音“哈”了一聲。

又過了半晌,她身子後仰,同衛瞻一樣倚靠著。而後拾起垂著臉側的遮麵珠簾,戴上。

在這個隻能口口相傳的年代,消息傳遞得總有滯後性。可是對於八卦這種消息,仿佛長了腿兒似的,一下子席卷。

眨眼之間,霍瀾音的親生父親是霍平疆這事兒在宮裡宮外傳遍了。隻是還有人不太相信,持有懷疑的態度。

——直到晚上的婚宴,霍平疆帶著姚氏出現。

死寂與嘈雜間差地在婚宴各個角落上演。

嫻妃和良妃親自為霍瀾音係上合歡扣,正紅的結繩懸在她的腰裙。

衛瞻立在鋪著紅毯的石階中央,手握紅弓,紅羽箭支一支支落在霍瀾音麵前的路。霍瀾音垂眸,提裙而行,邁過擋路箭-矢。有些路,終是要她自己來走。

她抬起頭,望向高處的衛瞻。

憶起當初她第一次進宮去見皇後,衛瞻坐在華輿上朝她伸出手。他對她說——“孤可以將你圈起來護著,誰也不能在你麵前礙眼。可你知道孤要的不是一個侍妾,你要的也不會是如此。所以有些事情你要自己去麵對。”

霍瀾音忽然明白了。當初決定同衛瞻回京,彼時心中所想是嘗試去接受他。然而如今想來,當她決定跟他回京時,她便已經輸了。芽子早已種下,不過隻待一場春雨一場微風,瞬間氣勢葳蕤向陽。

霍瀾音終於走到衛瞻麵前,衛瞻朝她伸出手。霍瀾音的視線落在衛瞻的掌心。

分明知道她一定會將手遞過來,可是伸出手的那一刹那,衛瞻的心裡還是莫名緊張。分明不該有任何懷疑,可是他還是怕她就這樣跑掉。他不由去想了些不該想的,去想她一次次想要逃跑的倔強模樣。

當霍瀾音終於抬手,將手遞給衛瞻,衛瞻那顆懸著心這才鬆了下來。

霍瀾音輕輕地將手搭在衛瞻的掌心,衛瞻卻覺得掌心沉甸甸的。四目相對,他握緊她的手,牽著她,一步步往上走。

獨行終有時,餘生相伴行。

上座的姚氏已經紅了眼睛,心裡酸澀不已,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受委屈,看著自己的女兒掙紮痛苦,又終於看著自己的女兒找回了自己,得到了幸福。

那些站在雪地裡守候的漫漫長夜,那些說不出的心疼和絕望……她從不覺得自己體會到的痛會有女兒體會得那樣沉重。

好在寒冬過後終於得到姹紫嫣紅的怒放。

霍平疆將姚氏的手握在掌中,望著遠處高台上行大禮的女兒。先前,他對霍瀾音做藥引之事不過略有所聞。今日下午得知霍瀾音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他派人略一調查,此時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弄得清清楚楚。

他拍著姚氏的手,麵冷聲沉:“放心,我再不準咱們的女兒受半分委屈。”

姚氏因霍平疆這一句話心中泛酸,淚眼婆娑。她飛快地偏過臉去,不許自己哭,讓自己溫柔地笑著。今日是女兒的大喜日子,她不想哭。更不想女兒回頭望向她的時候發現她在落淚,惹得女兒心酸。

角落裡,霍佑安蹲在陰影裡,還沒有從震驚裡回過神來。他揪著小廝的衣領,不知道多少次地發問:“那隻小狐狸是我妹妹?”

小廝十分苦惱地不知道第幾次地回答:“是,太子妃正是您的妹妹!親妹妹!同父同母,親得不能再親的那種!”

霍佑安像泄了氣似地鬆開小廝。有些發呆。半晌,他忽然甩了自己一巴掌。看得一旁的小廝目瞪口呆。

“爺,您莫不是發燒了,小的去給您請個太醫……”

下一瞬,霍佑安又甩了自己一巴掌,用行動打斷了小廝的話。

“完了,我完了!”霍佑安無力地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