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2 / 2)

給暴君當藥引 綠藥 17754 字 5個月前

鶯時今日本來應當十分高興的,直到她無意間看見了衛瞭的身影。頓時大驚失色,原來她一直以為的小可憐小閔子竟然是堂堂皇子。震驚之後,絲絲失落攀上心頭。她搖搖頭,努力燦爛笑起來,將最好的祝福給自己的主子。

大禮繁複,不過終有禮成時。

霍瀾音目不斜視,麵帶微笑地昂首往前走。她小聲地詢問身旁的衛瞻:“殿下,今夜的逼宮當真不會再發生?”

憶起皇後,衛瞻臉上的笑容稍淡。他說:“她放棄了。”

霍瀾音品著衛瞻的語氣,沒有再多問。

回東宮的路上,衛瞻望了一眼棲鳳宮的方向。棲鳳宮裡隻亮著極少的燈火,皇後今夜陪在皇帝身邊,並不在這裡。衛瞻收回視線,略顯煩躁地催促抬輿人加快速度。

衛瞻的暴躁來得快,去得也快。回到裝扮了一身紅的東宮,衛瞻的眼裡心裡便隻有霍瀾音一人,他攬她入懷,親吻她的眉心和眼角,牙齒輕磨她鼻尖上小小的美人痣。

霍瀾音將他推開,旋身躲過他拉她的手,鮮紅的嫁衣裙角旋成綻放的鮮花。

她將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笑著搖頭說:“不許。”

衛瞻似早有所料,不急不緩地朝她走過去,將霍瀾音逼到牆角,湊近她的臉,在她耳邊小聲說:“音音啊,其實有很多不會傷到小孩子的方式。”

霍瀾音抬起眼睛,將信將疑地看他,在他的眼中看見了盛大的笑意。

打萍和流春領著後麵的宮女進來,衛瞻擁著霍瀾音的手才鬆開些。宮女進來稟告浴室已收拾妥當,要帶霍瀾音過去梳洗。

這也算是大禮中的一個環節,衛瞻隻好應允。

衛瞻留在寢殿內等候,他拾起霍瀾音放在桌上的紅珠搭麵,指腹撫過一顆顆圓潤的紅色珠子。眼前不由浮現霍瀾音低著頭捏珠子玩的場景。

衛瞻一愣,怎麼就想起了霍瀾音犯傻的樣子來?今日她好不容易正常著,他可不想和霍三歲成婚。

“讓讓——”

衛瞻眼皮一跳。

他動作僵硬地轉過頭,看著霍瀾音衣衫不整地跑出來。她伸開雙臂,一下子朝衛瞻撲過來。

衛瞻心驚膽戰,趕忙接住她,拿起掛在一側的寬袍裹在她身上,無奈地說:“乖乖,彆冷著,也沒亂跑亂跳。現在不是一個人了,要當心肚子裡的小家夥。”

霍瀾音仰著臉望向衛瞻,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忽然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嗚,讓讓隻要小討厭鬼,不管我!你壞!”她伸出的手握成拳,使勁兒去敲衛瞻的胸膛。

眼淚兒,更是吧嗒吧嗒。

衛瞻在心底扶額,趕忙哄她:“我的小祖宗,我可不敢。你仔細想想,我是不是先說怕你著涼,再說的要當心小討厭鬼?所以音音比小討厭鬼重要多了。”

衛瞻一個眼色,讓跟在後麵的宮女都退下去。

霍瀾音眨眨眼,仔細琢磨著衛瞻的話。

衛瞻無奈地去擦她的眼淚,霍瀾音輕哼一聲,轉過頭去不讓他擦眼淚,又小聲嘟囔著什麼。

“音音聲音太小了,讓讓聽不見。”衛瞻一邊慢悠悠地說著,一邊抱起霍瀾音走向床榻。

到了床榻,霍瀾音一下子從衛瞻的懷裡滑下去,跪坐在床榻上,湊近衛瞻,將下巴貼在他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衛瞻。她的眼睫上還沾著淚珠兒,樣子瞧上去有些可憐巴巴的。

衛瞻去捏她的臉,問:“剛剛嘟囔什麼呢。”

“醜哦!”霍瀾音去拍自己的肚子。

衛瞻隨口說:“不會醜,會很好看,像音音一樣好看。”

霍瀾音哼唧了兩聲,使勁兒去搖頭:“音音醜了!”

她說完又開始像個小孩子似的嗚嗚地哭。

衛瞻想了一下,才明白霍瀾音的意思。他搭在霍瀾音手腕上的指尖僵了一下。

她哭是因為擔心自己懷孕之後變醜,他就會不喜歡她了嗎?

衛瞻忽然有些心情複雜。

音音和泥泥是真的不一樣。

在這一瞬間,衛瞻忽然不太明白,音音到底是泥泥的另一麵,還是泥泥冷漠理智的外表下心裡某個不願展現給彆人的柔弱角落?

“音音才不會變醜,就算變得再醜,也比讓讓好看一百倍。”衛瞻拿出抽屜裡的糖、架子上的撥浪鼓和手鞠,來逗霍瀾音笑。

他又找出紅繩,和霍瀾音一起玩翻繩。

霍瀾音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翹著嘴角笑了。

衛瞻與霍瀾音在大紅的床榻上相對而坐,認真地翻繩,耐心十足。衛瞻忽然覺得霍瀾音有時變成這樣也很好,讓他換一種方式去看她的心底。

可是可惜……這洞房花燭夜,他隻能哄孩子玩。

嘖。

沒事,來日方長。

十日之後。

喪鐘敲響的那一刻,皇後從午眠中驚醒。她來不及穿鞋,赤足下床,跑到屋外。在冷冽的寒風中,望著東方。

“娘娘當心著涼!”

翠風和紅風一個拿著鞋子一個包著棉衣追出來。

皇後臉色蒼白,有些木訥地由著兩個宮女為她穿上鞋襪和棉衣。

翠風擔憂地問:“娘娘,要去看一看嗎?雖說您不能離開棲鳳宮,但是情況特殊,太子殿下應當會……”

“不用了。”皇後打斷她的話。

皇後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時,翠風和紅風已不能從她的眼中看出什麼情緒。

皇帝駕崩,舉國哀痛。

北衍曾被滅國,帶著他們從亡國奴翻身的帝王歸去,何人能不悲,戚哀之氛彌漫整個北衍。

又過了幾日,霍瀾音忽然來到棲鳳宮。

“早就想來看望娘娘,隻是最近事多。一直耽擱著。”霍瀾音打量著麵前的皇後。

皇後還是老樣子,從容淡然,那份骨子裡的驕傲也不曾失去半分。霍瀾音也沒有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悲痛。她甚至也沒有換上一身喪服,仍舊穿著她最愛的大紅裙袍。她懶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一側扶手,手裡握著一卷書。

霍瀾音看了一眼書名——《詭兵》。

霍瀾音垂下眼睛,說道:“當日誤打誤撞聽到娘娘與二殿下說的那番話,雖立場不同,瀾音卻很是敬佩娘娘。”

“哦。所以呢?”皇後嗤笑了一聲,瞥著霍瀾音,“小香香,你既選擇依附男子困於後宅,今日又何必來說這些虛偽話。”

霍瀾音並不理會皇後的輕視,她也沒等皇後開口,徑自在一旁坐下。當皇後瞥向她時,她說:“有了身孕,最近久站會覺得腰酸。瀾音便不跟娘娘客氣了。”

皇後目光下移,在霍瀾音的肚子上凝了凝,又不發一言地移開了視線,視她為無物。

霍瀾音說:“娘娘是必然會輸的。即使這次僥幸贏了,在帝位之上既坐不安穩,又坐不久。因為根基不夠穩。這所謂根基並非娘娘的能力和勢力不夠,而是這男子重於女子的天下大勢。”

皇後翻了一頁書。

“若我說,這天下男子就是比女子重要,娘娘定然要嗤之以鼻。”

皇後這才從書卷中抬眼,看向霍瀾音,她鄙夷道:“你身為女子都這樣認為,實在是可悲。”

霍瀾音輕歎了一聲,含笑搖頭:“娘娘生於富貴家,並不知道普通百姓之家男子的重要。”

“洗耳恭聽。”皇後眼中的輕視反倒散去了一些。

“於普通百姓而言,活下去才是基礎,最重要的就是吃飽肚子,所以就要種地。而男子天生力氣比女子大,這是女子再如何努力也比不得的。更何況女子還要生育,待產、哺乳,這是年歲的耽擱和身體的損害,亦是女子的天然劣勢。家家一塊田,多出力氣才不會餓肚子。於農家而言,當然需要男丁下地乾活,隻為得一口吃的。”

“種地?”皇後輕笑了一聲。

“娘娘體會不到一年收成不好,一家子人就會餓肚子甚至餓死。”

皇後沉默了一會兒,說:“可本宮記得當初你假死逃走,在豐白城卻把小日子過得不錯。說到底,不過是個人本事罷了。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並非我有本事,而是周家給我機會接觸玉石、香料,讓我讀書。若我未曾讀書,不可能逃走後過活。”霍瀾音頓了頓,“若我未曾讀書,根本不會有逃走的想法。”

“可是,不是人人都有書讀。普天之下讀書人萬萬分之一,更彆說讀書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

皇後已隱約猜到了霍瀾音想說什麼,她沒有接話,沉默地打量著霍瀾音。

霍瀾音便繼續說下去:“娘娘那日對二殿下說的話,著實驚了瀾音。瀾音也時常回想反思。”

“那你覺得對或不對?”

“對。”霍瀾音不假思索。

皇後問:“所以你便言行不一,心裡一個想法,實際舉動又是另一個方向。”

霍瀾音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道:“娘娘還沒有明白瀾音的意思嗎?我認為娘娘的想法很對,可是並非實施的好時機。”

“什麼時候是好時機?幾千年過去了,這個好時機不曾到來。難道還要再等個幾千年!”皇後忽得拔高了聲音,“時機不是等來的,是自己抓住的!”

“等到這天下每年不會有那麼多的人餓死。等到一塊田地可以收成比現在多十倍百倍的糧食。等耕種有了更簡潔省力氣的方式。就像我腕上的這暗駑一樣,女子也可以憑借各種器具填平力氣小的缺點,耕種做活,自給自足。就連戰爭,日後也未必要執槍舞刀,會有更省力氣的弩炮,甚至各種不需力氣的武器。不用蠻力,隻是撥動某個機關。還可以操控更快的車,可以上天可以入地。而這些,都要等到天下讀書人越來越多,學堂遍布五湖四海,女子亦可讀書。女子力氣不如男子,可我從不認為女子的頭腦輸於男子。”

皇後聽完霍瀾音的胡話,並不怎麼認同。她問:“你覺得這樣的瞎想會有到來的一天?”

“從宿林食野,到築屋織衣。從奴隸遍地到開創王朝。我們本就一直在往前走。當初刀耕火種的先輩亦不會想到我們的今日。我的暢想又為何一定不可能?我不認為娘娘的想法有錯,”霍瀾音又一次強調,“可娘娘走得太快。普通女子跟不上娘娘,天下男子又容不得娘娘。所以這條路,娘娘走不通。”

“所以你什麼都想得明白,卻覺得所謂的天賜良機沒有到來,所以什麼都不做。”

“娘娘做事喜歡大刀闊斧,可我更喜歡循序漸進。曆史長河,滄海一粟,娘娘的路走不通,我願用我的方式來默默為這曆史的長河亮起螢光。”

皇後望著眼前的霍瀾音,許久不曾言。手中的書卷不知何時被她放下,她像是走神了一般。

皇後輕笑,她語氣輕飄飄的:“你覺得本宮想要的未來當真會實現?”

霍瀾音回憶了一下當日皇後盛怒時對二殿下說的話。

她點頭:“會。當衣食無憂,腦子比力氣更有用,人人讀書明理。娘娘想要的公平就會到來。興許如娘娘所說的那般,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也可以三夫四姘,公平自由;興許一夫一妻,再無姬妾製,男女成婚便是一生一世的忠誠和獨享;又或者婚姻形式不再存在,歡好自由,獨身亦是自由,女子也不用再受生育之苦,由……器具代為繁衍?”

說到最後,霍瀾音神色古怪,已然是被自己的猜想嚇了一跳。

皇後更是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起來。

她笑夠了,正了正臉色,道:“說起來,這棲鳳宮也沒什麼不好。隻是可惜了我身邊的兩個好孩子。她們兩個一個想開私塾做先生,一個想上戰場做女將軍。本宮餘生既困在棲鳳宮,便請太子妃幫忙,放她們兩個出宮。”

“娘娘,我們不離開您!”翠風大驚之色,直接滾下。

紅風倒是不在屋內。

皇後鳳目一掃,威壓欺壓。她一巴掌甩在翠風的臉上,將翠風打得踉蹌跌倒,再不敢反抗半句。

霍瀾音默了默,點頭說:“好。”

離開時,霍瀾音便將哭腫了眼的翠風和紅風帶離棲鳳宮,送了盤纏,放她們出宮,各奔前程。

皇後似笑非笑,慢悠悠地轉著那塊質地粗糙的玉佩。屋內的燈光暗了,宮女未曾及時進來挑燈芯。這棲鳳宮,留下的宮人本就不多了。

等燈光熄滅時,皇後回過神來。她起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喊一個叫“玲瓏”的小宮女。

“娘娘!玲瓏在!”玲瓏趕忙小跑著過來。

皇後摸了摸她的頭,說:“喏,明日一早把這玉佩送去給二殿下。”

“誒!”玲瓏受寵若驚地雙手去接。她極少在皇後麵前做事,皇後也是第一次對她笑。

翌日清晨,又一聲喪鐘響徹整個皇宮。

衛瞻睡夢中驚醒。他猛地起身下床,望向棲鳳宮的方向,整顆心往下沉。

皇後服毒殉葬。

留字:願與君同往。

衛瞻下令,帝後合葬。

作者有話要說:  衛瞻:所以為什麼老二有遺物,我沒有???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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