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檀在內室外的錦榻上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晨,五鼓剛敲過,林檀就起床了。
他抱起錦被。走到內室,紅燭已經燃儘,蠟淚從鎏金燭台上滴下來,落在花樣繁複的地毯上。
紅羅帳緊緊地合著。珍珠墜角和銀鉤有些隨意的搭在賬外。林檀想了片刻,還是輕手輕腳的走了上去,輕輕掀開了床帳。
顧雪蘿一把青絲拖在枕畔,漂亮的眼睛緊緊閉著。她的一隻手抓著被角,一隻腳騎著錦被。寢衣穿的嚴絲合縫。鐲子和戒指依舊戴在手上。林檀想了片刻,把自己的那床被子放在了顧雪蘿的身上,轉身離開了。
銀蛾四鼓時分便起了床,守在晚桐院旁邊的穿堂裡。看到林檀出了門之後,才領著三四個小丫頭端著洗漱用的東西進了屋。
即進了屋門,銀蛾便叫那幾個小丫頭等在門口,自己先進了內室。暖香成灰,屋裡悠然有餘味。羅帳的外層已經被細心掛好,隻合著裡麵的輕紗,影影倬倬的看見裡麵熟睡的顧雪蘿。
銀蛾率先走了上去,輕輕掀開簾帳,顧雪蘿安然睡在裡側。外麵的玉枕下,是一床掀了小半邊的錦被。林檀昨日束發用的發帶還放在上麵。
她笑了笑,讓那幾個小丫頭也走了上來。
那幾人看了這樣的情景,也忍不住紅臉輕笑。
顧雪蘿是被銀蛾輕輕搖醒的。她愣了片刻,才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緩緩起身。小丫頭們立刻端了玫瑰花水和洗牙用的銀勺和鹽來。顧雪蘿雖然用不慣這些東西,可是倒能洗的乾淨。
梳妝之後,顧雪蘿便和銀蛾一起,在林府的四處閒逛起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寬闊的石子甬道。甬道的儘頭,石雕台階,都是時新花樣,雕刻的異常漂亮仔細。百色理石短柱上,都是剛剛打磨的痕跡。
理石短柱前,是一片澄淨的湖水。此刻正是初春,絲若垂金的春柳映著宛如鏡麵。湖水中間又有一段水上之路,直通湖中的涼亭。
那一邊,隱隱地可以看見幾間寬闊高聳的房屋,大概是正房了。顧青蔓踱著步子。走到涼亭之中,看這府內景致,都像是畫裡的一樣,可恨自己沒有帶手機,不能把這些景色全部都照下來發個朋友圈。
顧雪蘿坐在了涼亭中的石凳上。一手撐著下巴,四處望著。短短兩天時間,經曆的這一切,好似一場夢一般。可撲在頰上的春風,呼入心肺的空氣,卻也在無比清晰的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沒想到,這林府才建成一年左右的時間,一切已經這麼富貴華麗,井井有條了。
林檀今日上朝,特意晚去了一刻。光祿大夫的朝服是紫衣玄帽,他長身玉立,即使穿著和眾人一樣的朝服,遠遠一過來,也足夠吸引所所有人的目光。
驃騎大將軍孫大人和吏部尚書劉大人都走了過來。驃騎大將軍是習武之人,說話一點也不講究,拍拍林檀的肩膀,粗聲粗氣的說道:“夕捷,這洞房花燭夜,可還和心意?”
吏部尚書見他這話說的粗俗,連忙瞪了他一眼。林檀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微笑著道:“大將軍說笑了。”
三個人有說有笑,一起往太極殿去。這時,林檀轉過身,看到了站在人群前的顧中書。他走上前去,拱手行禮:“參見泰山大人。”
顧中書正色道:“小女從小被我們嬌養慣了,若有失禮之處,還請賢婿原諒。”
“泰山大人太抬舉小婿了。雪蘿天資聰慧,國色天香,又善解人意,何來見諒一說?是我應該感謝嶽丈,把掌心明珠割愛給我。”
顧中書臉上笑意更深,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了與夷地戰事。
兩人誰也沒有回頭去看,人群中間的趙子澄,手裡緊緊握著玉牌,溫潤清秀的麵容上,湧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神色。這一切,都被剛剛走過的寧王看在了眼裡。
他頓住了身,將一切都收在了眼睛裡。然後,轉過頭,低聲吩咐身邊的仆人:“昨日終南山進獻的那本棋譜,你等下著人給趙小世子送過去。”
顧雪蘿坐在涼亭之中,遣散了眾人,隻留下了銀蛾一人伺候。銀蛾看那幾個人走遠,才調笑著對顧雪蘿說:“小姐,人都走了,你有什麼話,就對奴婢說吧。”
“我昨日未曾與林檀行周公之禮的事情,你知道了?”顧雪蘿拿著母親再出嫁之前送給她的朱漆雪木妝奩盒,看著裡麵四五層,都是精致華貴的首飾。
“奴婢畢竟也是從小跟著小姐的人,說句不知道高低的話,小姐的事情,奴婢隻消看一眼,其實就明白了。”
顧雪蘿輕輕一笑,轉頭說道;“不過,我也著實感激他。”
銀蛾便問;“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