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耶力並不喜歡這個權利之欲過濃的大祭司,但也不得不承認,對付那些信奉神佛和長生天的部落首領們,由大祭司出馬,的確事半功倍。
他不禁遺憾:若是大祭司肯全心全意地輔佐本大汗,那該有多好?
殊不知,大祭司也在心裡遺憾:若是耶力可汗願意安安分分地做我手中的傀儡,那該有多好?
雖然這君臣二人各懷心思,但至少眼下,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讓那些嚷嚷著再搶一波兒大夏,就往西邊跑路的部落首領們收起這個念頭,乖乖地一塊兒湊銀子,先把眼前這一關過了再說。
耶力不想西遷,是因為他本身的實力並不是很強悍,在大夏邊境,靠著大夏撐腰,他還能獲得喘息之機,慢慢地吞並那些中小部落,壯大王帳的實力,有讓那些首領真正臣服的一天。
若是西遷,對他來說就隻有一句話——前途未卜。
大夏皇帝的冊封,可管不了那麼遠的地方。若是途中幾個首領起了狼子野心,聯合瓜分了他的人口和牛羊,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耶力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同意西遷的。
而大祭司也不同意,他的理由就更接地氣了些。
西邊更加苦寒,物資也十分匱乏。就算祭司在部落裡地位崇高,最好的東西都要先緊著祭司用。
但去了西邊,還能有什麼好享受?
在這樣與自身相連的利益趨勢下,大祭司把平日裡十分的忽悠**使出了十二分的威力,讓所有人都相信了:按照長生天的指示,對大夏稱臣,才是最好的出路,而西遷無疑是送死。
這件事敲定了之後,就是湊錢的問題了。
在坐的都是大部落的首領,湊錢的事,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壓榨中小部落,還有劫掠西方的小國。
由於大夏給的時間很緊迫,一時之間,這些平日裡勾心鬥角、相互防備的部落首領們,竟然空前的團結了起來,硬生生地在大夏給的期限之內,把五百萬兩銀子給湊夠了。
這股力量讓耶力可汗和大祭司都暗暗心驚。
——若是他們聯合起來奪權奪位……
有些事情,是經不起推敲的。
這一刻,耶力和大祭司不約而同地打定了主意:絕對不能讓他們再次聯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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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邊地,是大夏與瓦剌的交界處之一。而戶部派遣來驗收賠償款的官員,就在宣府等候。
這次押送銀兩的,還是那個和陳尚書談判的正使,名叫額森的。
按理說,這額森被陳尚書那麼坑了一回,在耶力這裡應該涼了才對。
但耶力這裡如今可用的人手不多,他還算是機靈的,便讓他將功折罪,又給他了一次機會。
而被史鼐派過來的戶部官員地位可不低,乃是戶部左侍郎廖玉。
自史鼐一力促成朝瓦剌索賠一事之後,廖玉心裡對史鼐就頗位推崇。
當然了,他是聖人的人,聖人把他調到戶部來,為的就是給史鼐摻沙子。
要不然,戶部右侍郎胡詹就是史鼐一力舉薦的,左侍郎要是再由著他舉薦,戶部不就成了史鼐的一言堂了嗎?
至於原先坐鎮戶部的六皇子,自戰前討債一事,他縮了之後,在戶部的威望一落千丈,聖人乾脆就把六皇子調到吏部去了。
廖玉在戶部的意義,不但他自己知道,史鼐和胡詹也一清二楚。
因此,雖然大夏以右為尊,但平日裡胡詹這個右侍郎卻時時處處都讓他一頭,史鼐這個尚書待他也很客氣。
這一回,史鼐把廖玉派到北疆來,就是有意讓他立個大功,在戶部建立起一定的威望,自然不會讓他單乾交接銀子的活兒。
六部之中,就屬吏部和戶部的郎中多。若單為了這五百萬兩銀子,戶部二十三清吏司中,隨便派一個郎中來,也能把這差事給辦妥了。
史鼐特意把左侍郎派來,就是為了和瓦剌談一筆大買賣。
“大買賣?”額森在京城被陳尚書坑了一回,再麵對這些白麵書生時,心裡就有點兒發怵。
因此,對廖玉口中的“大買賣”,他持保留態度。
廖玉既然來了,那就是早有準備的。他也不多言,直接從懷裡掏出了一塊兒潔白柔軟的織品,遞了過去,笑眯-眯地問:“貴使以為,此物如何?”
額森伸手一模,眼睛都直了。
他也不是傻子,還是瓦剌貴族出身,東西的好賴肯定是能分得出來的。上手一模,他就知道,這東西不但好看,還特彆保暖。
草原這地兒,冷啊!
雪花大如席,在草原大漠,絕對不是一種誇張的修辭手法。
那是寫實,再寫實沒有了。
每到秋高草黃的時候,不但牛羊要蓄毛養膘,準備過冬,人也要準備牛羊皮來保暖。
瓦剌是遊牧民族,文字不成體係,很多技術即使一時學到了,也很難長久地流傳下去。
銷製皮毛的技術,掌握在少數的貴族手裡,那些牧民們幾隻能把濕羊皮的脂肪用刀刮出來,風乾了,就那麼穿在身上。
這樣的羊皮,不服帖,自然更談不上有多暖和。
貴族會銷製羊皮,還好一點兒。
但皮草做的衣服,處理的再好,也會有一股味兒。更彆說他們的技術並不是太好了。
而如今被額森握在手中的這塊織品,卻是柔軟、保暖、無異味兒。在此等基礎之上,它還好看。
“廖大人,這個東西,怎麼賣?”
廖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