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代善覺得,自己應該不是去了金陵兩年多,而是去了二十年。
要不然,這京城的說話方式也變不了那麼快。
這單個字兒拆開了他都懂,合起來卻品不出意思來了。
“代化哥哥,你能不能用小弟能聽懂的話,再把剛才那幾句再說一遍?”
他是真迷茫。
卻不想,此言一出口,賈代化卻惱了。
“這事我也就是提醒你一句,假的真不了。你要是不願意聽,我也不強求,你又何必死撐一定要瞞我呢?”
他惱,賈代善也急,“你倒是說清楚,我瞞你什麼了?”
“就是政兒的事。”
“政兒?”賈代善蹙眉,“政兒怎麼了?難道是不服管教?”
賈代化覺得自己要被這個堂弟給氣死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不肯說實話。真是白瞎了自己總護著他的情。
看他的神色,賈代善就知道自己猜錯了。而且,賈政犯的事,肯定比“不服管教”更嚴重。
“難不成,他欺辱兄弟了?”
“……還不是?那就是他不敬師長了?”
“……都不是?那到底是什麼呀?”
賈代化見他也不像是作假的,心裡就更覺得怪異了。
這在榮國府造假,還讓全府上下都幫著造,除了賈代善,還有誰能有這樣的能量?
就算不是賈代善,誰乾這事兒,也不可能繞的過賈代善去呀。
賈代化仔細覷著他的神色,試探著問道:“政兒明明是塊兒朽木,你為什麼要把他捧成神童?”
“嗯?”
賈代善震驚了,“哥哥,你說什麼?”
這震驚的神色是半點兒不摻假的。
賈代化挑了挑眉,慢悠悠地笑道:“原來,你也不知道。”
“不是,哥哥,你給我仔細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怎麼就不明白了,他就是去了一趟金陵,回來之後天才兒子就變朽木了。
這落差太大,擱誰身上,他一時半會兒也接受不了。
賈代化可不管他受了多大刺激,言簡意賅地把厲先生發現賈政真麵目的事說給了他聽。
“……讓我緩緩。”賈代善一臉魔幻地擺了擺手。
這麼大的事兒,是得緩緩。
賈代化表示:這很能理解。
在把這個大包袱拋給了賈代善之後,賈代化是覺得神清氣爽,翹著二郎腿呷了一口茶,“你慢慢緩,我不急。”
賈代善就把賈政讀書之後的事從頭理了理,一直理到程先生堅決辭館的是事兒。
“怪不得呢。”賈代善喃喃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那個時候,他一心以為是有哪個下人不長眼,衝撞了程先生。
如今看來,卻是冤枉那些伺候的人了。
賈代化急忙湊了過來,“你緩出什麼來了?”
那副八卦的模樣,讓賈代善無語了一下,“代化哥哥,注意你的形象。”
“嗐哦,反正這兒又沒外人。”賈代化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快說,你想到什麼了?”
賈代善歎了一聲,說:“其實,這事兒早有征兆。隻是那個時候,我沒功夫深究而已。”
“哦?”
賈代善道:“當初程先生辭館的時候,一直說什麼不敢誤人子弟。我沒多想,以為是家裡下人不懂事,怠慢了人家。”
他有些羞愧地說:“如今想來,程先生定是發現了什麼苗頭,不敢得罪國公府,這才急著脫身的。”
賈代化安慰道:“這也不能怪你,你那個時候不是著急著回金陵嘛。”
“不說了不說了。”賈代善覺得很是心累,“還是說說赦兒吧。赦兒在你這裡上了兩年學了,學得怎麼樣?”
提起賈赦,賈代化的神色好了許多,誇讚道:“赦兒雖然貪玩,但先生布置的功課他也都按時完成了。對了,赦兒在古玩金石一道極有天賦,厲先生的意思,是讓他考個舉人之後,可以走名士路子。”
“名士?”賈代善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也行。到時候,敬兒在朝裡打拚,赦兒在外邊給咱們家賺名聲。等再下一代,咱們家就是正兒八經的書香門第了。”
賈代化也是這樣想的。
兩人都下意識地屏蔽了賈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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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賈代化那裡出來,賈代善走小門回了自己家。
他左思右想,覺得還是應該再給賈政一次機會。
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還是曾經寄予厚望的親兒子。
所以,賈代善腳步一轉,就從回東大院的路轉到了去榮禧堂的路。
進了內堂,給老太太請了安,老太太見兒子惦記自己,心裡高興。但她又心疼兒子舟車勞頓的,嘴上便嗔怪道:“不是說,讓你直接回去休息嗎?你怎麼又過來了?”
賈代善知曉老太太溺愛孫兒,哪裡敢直說是來考校賈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