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太冷,水缸裡的水都結了冰,牛羊圈裡的石槽多少也都有冰碴子,喂羊還好,每日都要用開水衝燙穀糠麥麩等乾料,攪拌成水糊糊放溫熱,大小四隻羊連吃帶喝,半早上又給抱些乾草,總也凍不著餓不著。
牛犢也長大了些,牛圈的地上用乾草鋪得厚實,牛也怕冷,這麼冷的天自然要取暖,牛圈兩側都圍了起來,連開口這邊也圍了一半,隻留下另一半好出入。
它臥在厚實的乾草堆裡,見沈玄青抱著乾草進來才站起身,鼻子裡噴出熱氣走來。
見平日喂水的石槽結了冰,沈玄青提著空桶到前麵堂屋舀了陶罐裡燒開的熱水,和冷水摻成溫的,又往水裡抓一把柴豆磨成的豆粉,兩大把穀糠,攪一攪就拎去牛圈倒了。
雖說牛犢還沒開始下地乾活,但石槽上放了一塊兒石鹽磚,是他之前跟人買的,牛犢也聰明,有時自己就會伸舌頭舔一舔,比起不愛舔鹽磚的牛好養活多了。
另一邊陸穀和衛蘭香喂完兔子,又剁乾草和菘菜葉子混著麥麩穀糠給雞鴨吃,它們啄食的水也有了冰碴,用熱水一澆才化開。
沈堯青鏟了兔糞倒在院子最後麵的角落,牛羊糞多多少少都混在乾草堆裡,乾草都是昨天換的添的,不好鏟弄,今日就不必收拾。
喂完禽畜再沒有彆的要忙,雪還在下,但天色亮了些。
這邊沒有搭建鍋灶,吃飯在老宅子,不過這會兒還早,陸穀和沈玄青就沒有過去,天太冷,狗也想烤火,若他倆走了誰來添柴,亦或是燒著東西都不知道,還是待在這裡穩妥,後院的雞鴨牛羊若叫了,也好及時去看。
況且陸穀的針線這幾天陸續都拿了過來,在這邊納鞋底做繡活也是一樣的。
衛蘭香和沈堯青走之後,因雪大風大,關緊了門窗又憋悶,他倆隻好留了縫隙,在堂屋窗前點起火盆取暖,這下四隻狗就都能占一片地兒圍著烤火。
之前沒下雪的時候,陸穀和家裡人在山上撿了不少柴火回來,沈玄青和沈堯青又去砍柴,兩邊宅子的柴房都囤了許多,像這樣的下雪天,燒柴取暖最是愜意。
火焰騰起,火盆裡有兩節乾竹,燃燒時發出劈啪聲。
陸穀歇了會兒閒下來,手捂熱乎了後,覺得沒事做,就將腿上的湯婆子遞給沈玄青,自己從旁邊針線籃子裡取了繡繃子。
坐在窗前能亮些,又有火光照應,繡東西不會費眼睛。
比起婦人和夫郎,漢子在冬閒時能乾的活就很少,下雪了,不好出門打獵,隻能待在家裡,若是喜好喝酒的,拎上一小壇酒找三兩個同齡的喝上半天,村裡吳順家釀的酒不如鎮上酒坊,但勝在便宜。
不過沈玄青今日並不想出門,坐在陸穀旁邊,挨著夫郎腿一邊烤火一邊閒聊,時而看一看陸穀繡的花。
如今好了,陸穀繡的手帕織雲繡坊會收,四文錢一條,比他去鎮上沿街叫賣要貴一文錢,是沈玄青之前從府城回來後,去找繡坊老板搭話商談,繡坊要做生意賺錢,隻靠坊裡那幾個繡娘做不了太多,像陸穀這樣把手帕繡活零散賣給繡坊的夫郎不少呢。
也是看過東西後,老板才願意收要,陸穀繡的手帕針腳細密精巧,彩繡無論花樣還是顏色都好看,絲毫不粗糙。
沈玄青本想五文錢一條,雖說問過羅標手帕的價錢,但繡坊收和賣價錢定然是不同的,為穩妥起見,他先去找了沈玉濤打聽,沈玉濤在鎮上給幾家鋪子算賬做賬房,常在鎮上做事,愛貪便宜但還算有點良心,加上之前吃人嘴短,見他過去問事,就幫著打聽了。
鄉下繡娘的手帕都收的便宜,少了三文多了四文,沒有五文錢的,於是他隻好作罷,那老板見陸穀繡的東西好,於是這事兒就這麼說成了,陸穀不用再上街,繡了手帕隻管往繡坊送去。
“這是蝶戲牡丹?”沈玄青如今也認得一些繡花樣子了,從前哪裡有耐心去看這些。
“對。”陸穀手上繡花針穿過又穿進,手帕上的花都少,隻在邊邊角角繡一些,做起來很快,這朵牡丹花就不大,彩蝶也小小的。
如若不然,他之前也不會隻賣三文錢,彩繡線不便宜呢,他之前倒是繡過幾條花兒多的,但都給家裡人用了,拿去賣不值當。
外頭風雪依舊,沈玄青沒事做,起身從牆角撿了三個甜窩根,拿一根木柴撥拉火盆,將甜窩根埋在底下的灰堆裡,又給火盆架了兩根柴,勢頭弱下去的火焰又騰起,他往竹椅背上一靠,抱著湯婆子十分懶散,但神情看著很是放鬆舒坦。
乖仔嗚嗚低叫兩聲,動動爪子重新蹲坐在火盆前,它膽子還挺大的,不懼火焰。
見陸穀忙著做繡活,沈玄青沒有多打攪,兩人沒說幾句話,但這股親昵感是誰也比不上的。
沒多久,他伸手去摸陸穀的手,雖說點了火盆,但一直動來動去,離得也較遠,不如之前抱著湯婆子時熱乎,於是說道:“歇一歇,捂熱了再做。”
“好。”陸穀沒有推脫,接過湯婆子把手放在上麵捂,他眉眼裡全是淺淺笑意,自打去年冬日起,有厚衣裳穿有湯婆子抱,手腳再沒長過凍瘡。
沈玄青又坐直起身,拉過陸穀的手說:“晌午燉豬肋骨,等雪停了,孟大嶽那邊要是再殺豬,買些肥肉回來熬豬油,炒菜香,還能拌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