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箬的聲音毫不猶豫地再次響了起來。
“按照你所說的,棠寧是因為我,才願意進宮去到你的身邊,可若是我願意用性命來償還我犯下的罪責呢!”
賀蘭箬的拳頭用力地捏了起來,眼睛死死盯著早已停住腳步的司徒鄞的後背。
“棠寧她是個人,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我是個男人,更是她曾拜過天地的夫君,我犯下的罪責,就該由我來承擔,而非讓她為了我,接受你的要挾,入宮為妃。雖然我不明白,天下這麼大,漂亮的女人那麼多,你為何就單單看中了棠寧,甚至不惜設下重重圈套,來算計她……”
“畢竟整個皇宮都是你的,你的那些犬衛更是無孔而不入,不管是紀慕清的血書,還是之後我將她從後宮裡帶出來,我不信你真的從頭到尾都毫不知情,特彆是在你已經注意到了棠寧的情況下!”
是的,注意到了棠寧。
做娃娃的這兩日兩夜,他的腦袋就沒停止過回憶,然後終於讓他回憶起棠寧與司徒鄞初次見麵時的不對勁來,甚至是後來對方出現在國公府,要看什麼勞什子風景,還找借口將他支走,也一樣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
隻可惜那時的他,實在是太過遲鈍。
若是能早些察覺到,或許……
念及此,賀蘭箬的拳頭捏得更緊了些,甚至因為用力太大,直接掙裂了他手上剛剛愈合沒多久的那些傷口,鮮血頓時順著他的手掌緩緩落下。
“我隻知道,在你身邊,棠寧就像一件擺設一般,過得並不開心。若是可以,我做什麼都行,甚至可以去死,也不願意棠寧就這麼待在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人的身邊。”
賀蘭箬擲地有聲道。
聽完了賀蘭箬的話,司徒鄞微閉了閉眼。
他現在心裡很不開心,不痛快。
緩緩轉身,站在台階之上的玄衣男子,眼神沉沉地看著下方毫不示弱的男子,眼中血腥之氣一閃即過。
就在他剛準備下達命令之時,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再次在椅子上坐下,冷笑一聲。
“這麼想見棠寧嗎?還是說,你有什麼殺手鐧能使得棠寧回心轉意,離開朕,再次回到你的身邊?嗯?”
司徒鄞抬手用手背托住了腦袋,好整以暇地笑著這麼說道。
一說完,他便看到了賀蘭箬的手指微微一顫。
見狀,司徒鄞挑了挑眉。
也不知他到底想了什麼,竟忽然應下了賀蘭箬的要求,“想見棠寧?可以。”
然後在賀蘭箬眼中的驚愕歡喜還未完全升騰起來的時候,他就看著眼前身著玄衣的帝王,一隻手繼續撐著腦袋,另一隻手隨意地一揮。
就立刻有黑衣的暗衛不知道從哪裡牽著幾條似狗似狼的野獸,一路跑來,那些野獸奔跑的動作好像還有些不流暢。
“聽聞小公爺,你曾經也去過京中北區的鬥獸場是不是?應該已經很熟悉那兒的規矩了,凡事都有代價。這幾匹殘狼,是前不久邊疆守將送來給朕把玩的,因為野性難馴,已經餓了足足七日了,聽聞你這段時間的身子也正虛弱著,剛好你們實力相當。現在朕就可以跟你立下賭約,隻要你能從這幾個畜生的口中活下來,朕就讓你見棠寧如何?”
倒不是他被賀蘭箬威脅了還是如何,隻是他也忽然想知道,棠寧到底會選誰!
他想看看,她口口聲聲的人無信不立,到底是不是真的!
若是棠寧在這裡,必定能看出來,司徒鄞在心裡想了這麼多有的沒的,其實根本上來說,就是醋了。
隻不過一個帝王,就連吃醋都充滿了殘忍血腥的味道。
一聽完司徒鄞的話,賀蘭箬轉頭就朝身側眼泛綠光,口流涎水的那幾匹惡狼看了過去,也不知看了多久,他這才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了個被絲綢緊緊包裹著的東西,放在了自己的腳下。
“好。”
賀蘭箬應了。
十一日的大牢,再加上後來的各種折磨,即便賀蘭箬有武功傍身,和這幾匹餓了這麼多日子的惡狼的搏鬥也不過隻是慘勝罷了。
最後緩緩從血泊中站起來的賀蘭箬,不僅一隻眼睛正不斷地往下流著血,甚至連右臂都像是斷了似的,半耷拉著,身上其他地方,各類傷痕更是數不勝數。
看見這樣的賀蘭箬,司徒鄞的心情頓時愈發地惡劣起來。
可他是皇帝,旁人說話還能出爾反爾,他不行。
於是,棠寧到底還是在小太監的帶領下,出現在了兩人的麵前。
來到廣場的棠寧,幾乎一看到賀蘭箬這渾身是血的模樣,眼睛便瞬間難以置信地瞪大了。
隻是她還沒看上兩眼,原先還坐在椅子上的司徒鄞便立刻出現在了她的麵前,將她的視線遮擋了個嚴嚴實實。
遮完之後,他忽然就伸手扯了扯棠寧身上的披風,還將她披風的帶子又係了係,用力之大,差點沒當場將棠寧就這麼勒過去。
就在司徒鄞各種幼稚地找棠寧麻煩,不讓棠寧看下麵的賀蘭箬之時。
“棠寧……”
賀蘭箬虛弱至極的聲音適時地響了起來。
一聽到這個聲音,棠寧輕皺了下眉,卻怎麼也沒開口讓司徒鄞讓開。
最後還是他自己主動讓了開來,任由賀蘭箬撿起他先前放在一旁的布包,便步履蹣跚地走到了距離棠寧隻有幾步遠的地方,因為疼痛,賀蘭箬此時的每一個動作,都使得他幾乎費儘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可他到底還是將手中的布包當著棠寧的麵層層剝開,然後露出了布包裡頭穿著紅色嫁衣的兩個木偶娃娃來。
看著娃娃,賀蘭箬拚儘全身力氣的,擠出一個笑來,就將娃娃遞到了棠寧的麵前。
“答應你的,給你……”
一看到這娃娃,棠寧努力睜大了已經開始酸澀的眼睛。
“你這是……”
“我們約定好了的……”
聽到這裡,棠寧抿了抿唇,然後衝著賀蘭箬就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來,“不必了,這娃娃你還是留給更適合的人吧,我已經……”
“先前是我錯了,是我犯下的錯,留在皇宮裡你真的開心嗎?現在你若還能選擇的話,你願不願意……”
賀蘭箬忽然期待地朝棠寧看了過來,而一旁的司徒鄞卻已經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的低氣壓了。
“選擇?”
棠寧重複了遍。
“是的,選擇。你不應該……”
後麵的話司徒鄞還沒說完,棠寧就忽然淡笑了一聲,“其實我已經選過了啊,應該說,是你已經選過了啊?在監牢裡,我親口問你的,願意跟我一起活,還是願意跟紀慕清一起死,不是都已經選過了嗎?然後你幫我做好了選擇,現在又為什麼……”
“那怎麼能算數呢?”
“那就是你最真實的想法怎麼能不算數了?夠了,賀蘭箬,你回去吧,以後也不要再來了,秦棠寧……你曾經的那個妻子,她已經……死了,死在了那晚的國公府大火裡,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我,隻是個跟你曾經的妻子長相相似的另一個女人罷了……”
“可是,我們是夫妻,明明所有的事情都該一起承擔一起麵對的,不是嗎?”
“那你做到了嗎?”棠寧笑著這麼問道,見對方像是還欲再說些什麼,她就已經緩緩轉過身來,輕聲丟下了一句,
“賀蘭箬,你不要逼我了……”
甫一聽到這樣一句熟悉的話,原本還急切地想要說服棠寧的賀蘭箬,整個人就這麼怔在了當場。
原來,是這種,心情啊。
原來當初棠寧在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這樣的心情啊!
賀蘭箬萬念俱灰地站在原地,渾身上下不住地顫抖著,手上一顫,花費了他整整兩日兩夜心思的木偶更是直接墜落到了地上。
明明棠寧就站在他的麵前,他卻覺得兩人之間像是被人劃出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似的,不論他怎麼拚命,怎麼努力,都永遠躍不過去了。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賀蘭箬看著站在一旁的司徒鄞幾步走到了棠寧的身邊,直接牽住了她的手,疾步往前走去。
張了張嘴,半響,賀蘭箬的話才終於說了出來。
“如果,如果可以,請舅舅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就當……就當我求求你,如果可以,請你不要再傷害她……她之前已經受了很多的苦了,將軍府,衛璟,我……到現在,她沒遇到一個真心待她的人,明明她是個一心為他人著想的傻姑娘,其實……隻要你待她好,她就一定會待你好的。”
“還有,先前我們雖成婚一月,可是……我們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沒碰過她一點……舅舅你不要嫌棄她……以後若是你不喜歡她了,可否看在娘親的麵子上,派人跟我說一聲,不要……不要把她打入到冷宮裡,她很怕黑……”
“求你……”
雖然司徒鄞走得夠快,可棠寧還是聽到了身後的賀蘭箬跪倒在地上,同時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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