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火山噴發,曾經繁榮浮華的龐維城被永遠地埋在碎石和火山灰形成的泥漿之下。
過不了多久,泥漿就會硬化成岩石。
那無數來不及逃走的性命,以及被稱之為金錢之城的龐維城中龐大的財物,都將會被堅硬的火山石掩埋在深深的地下。
這座城市的時間將永遠地停止在這一瞬間。
它將靜靜地待在地下。
等待千年,也或許是數千年之後,後人追著古籍中的蛛絲馬跡尋覓到它的痕跡,讓它再一次重見天日。
那個時候,後人隻能從它殘存的遺跡之中,想象著它曾經的繁榮和輝煌,還有滅亡時的那場慘劇。
不管如何,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後的事情。
而現在,龐維城的幸存者們在痛哭一場之後,擦乾眼淚,離開他們已經毀滅的城市,踏上了前往新的家園的道路。
這是一隻龐大的遷徙的隊伍。
當人們感到不安和彷徨的時候,他們就會看向前方。
在前方,少年騎在白月鹿上,走到眾人的最前方。
那個身影就像是一個旗幟,指引著他們前行的方向。
金色的發映著陽光,是眾人眼中最明亮的光芒。
哪怕在前行的道路上,少年一次也不曾回頭,也不曾安撫過他們半句。
但隻要看著那個身影,就能消弭掉所有的不安和彷徨,就能讓他們安下心來。
騎馬立於路邊,紅發怪盜望著那長長的隊伍,忍不住皺了下眉。
他縱馬向前跑去,跑到隊伍的最前方。
“我說,你真要帶著這群人去舒爾特城?”
他騎馬湊到彌亞身邊,皺著眉說,“那座北地城市太遠了,帶著這些人一路走過去,起碼得走個七八天……不,得有個十來天才行。”
他壓低聲音說:“伊賽亞,你把他們帶到附近的城市就夠了。”
“希迪爾,我知道,你慣來獨來獨往,現在讓你陪著我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已經很難為你了。”
彌亞側頭,湛藍的眼看著希迪爾。
“我很感謝你,所以,希迪爾,你可以離開了,接下來,由我帶著他們前行。”
“我的確很不喜歡這種麻煩,也很想立刻像以前一樣瀟灑走人。”
希迪爾歎了口氣。
“但是真就這麼丟下你們這群老弱病殘不管,我晚上一定又會作惡噩夢到我的妹妹。”
“算我倒黴,每次遇到你都是一堆的麻煩。”
紅發盜賊的鳳眼瞥了過來。
“記著,算你又欠我一次。”
“好~~”
彌亞的眼彎了起來。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一定要去舒爾特城?”
“他們雖然以前是平民甚至富商,但是現在他們失去了家園,身上又一無所有,已經等同於難民。”
彌亞回答道。
“沒有任何一座城市的城主願意收留這麼多難民,讓自己的城中增加大量的貧民或者乞丐,除非……”
少年的眼微微眯起。
“除非他們願意自賣自身,成為奴隸,若是如此,那些城市的權貴們將會很高興地開門迎接他們的到來。”
希迪爾沒有吭聲。
彌亞的話一針見血,他無法反駁。
他沉默了一會兒,再度開口道:“那舒爾特城呢?你能保證舒爾特城能夠收留這些人,不強迫他們成為奴隸嗎?”
“希迪爾,你沒去過舒爾特城吧?”
“唔,你也知道,我一般是追著寶物跑,那地方沒聽過有什麼珍貴的寶物,所以我的確沒去過。”
彌亞笑了一下。
“對,因為那裡沒有大貴族和大富商,自然也就沒有你喜歡的寶物。”
“畢竟那裡靠著斯頓國,是個戰爭頻發的地方,那些惜命的權貴怎麼可能願意定居在那裡。”
希迪爾撇嘴冷嘲了一句。
說完之後,他立刻想到了什麼,頓時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來如此,你說得沒錯,那個地方的確適合成為新的家園。”
舒爾特城地靠邊境,因為常年戰爭導致地廣人稀,雖然近十年來因為邊境穩定而逐漸開始發展,但是人口卻是一時半會兒增長不起來。
所以,它需要大量的人口。
舒爾特城需要的不是奴隸,而是可以開墾種植土地、或者促進財物流通而且可以交稅的城民。
“不過……舒爾特城那裡現在也不平靜啊。據說現在第三王子薩爾狄斯成為了那座城市的實際掌控者,不久前路過龐維城的戴維爾王就是去征伐他的。”
希迪爾算了下時間。
“按照時間來算,現在雙方應該都已經開戰好幾天了,就是不知道最後的勝利者會是誰。”
“…………”
彌亞的目光微微頓了一下。
那如火般的夕陽。
被鮮血浸染的原野。
薩爾狄斯手中筆直伸向前的利槍。
貫戴維爾王胸口的血色槍尖。
曾經仿佛親眼看見的那一幕在這一刻又再度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舒爾特城一戰中,暴君薩爾狄斯弑父。】
【那個殘暴的君王,踩著他親生父親的屍體,走上了王座。】
彌亞抬起頭,目光眺望向遙遠的北方。
被曆史所記載的戰爭已經打響。
那場父與子之間的戰爭。
可現在他已來不及趕到薩爾狄斯身邊,更無法阻止這場戰爭。
看起來,這一次,命運再度走上了和前一世一樣悲劇的軌跡。
…………
不。
不一樣。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現在的薩爾狄斯,和那一世的薩爾狄斯不一樣。
凝視著北方,少年的眼如曦光下的湛藍寶石,亮如晨星。
他相信他。
他相信薩爾狄斯。
……………
…………………………
時間在緩緩流逝而去。
戰場的廝殺聲一直未曾停止。
夕陽似火,斜斜地籠罩著這一片血色原野。
黑色的烏鴉在原野的邊緣展翅飛舞著,淒厲的叫聲響徹大地。
不斷有人栽倒在地,他們身上流出的血浸染到泥土深處。
整個原野都彌漫著血腥的氣息。
戰場中,戴維爾王騎馬佇立著。
他手中緊緊地握著銀槍,目光灼灼然注視著前方。
那凜然姿態,就像是以往無數次在戰場上征戰一樣。
但是現在,他在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