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惺忪的眼睛, 夏洛琳良好的生物鐘讓她準時在陽光的呼喚下醒來。
昨晚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她是聽著雨聲入眠的。春雨永遠不會讓人覺得厭倦, 小雨敲窗給了她一個平和寧靜的睡夢。
“有陽光啊,看來今天又是個好天氣呢。”
夏洛琳在床上坐起, 扯開窗簾接受了陽光的洗禮。
弗朗茨,你那邊也是好天氣嗎?
眼神暗了暗, 她開始放空大腦,深呼吸後對自己笑了笑。然後起身麻利地用手指梳了梳頭, 將長發攏到右邊隨意地編了個鬆散的麻花辮,拿起桌上的發帶係好。
換上一身輕便的居家裙裝, 夏洛琳迎來了又一個今天。
“早, 埃拉爾, 還有那邊的貝森朵夫。”
一個人住的這幾天,讓已經習慣了晨起第一件事就是問候的她分外彆扭。既然呼喚房子的主人得不到回應,反而徒增傷感, 那就向房間裡的鋼琴問安吧。
打開埃拉爾的琴蓋,她即興在鍵盤上敲出一段輕快活潑的小調,權當做鋼琴回答了自己。
然後滿意地去洗漱打理。
房間裡的窗簾被拉開,明亮再次驅逐室內的朦朧,光線雀躍地與地毯相擁。
夏洛琳走到琴室這兒的窗邊,輕輕地推開窗感受了下。空氣有些濕潤。看路麵隻是微微沾染了些雨水的痕跡,想必昨晚雨應該下得不久, 早上估計又飄了會才停。
為了李斯特的鋼琴們, 今天不宜開窗透氣。
就在夏洛琳準備關上窗戶的一瞬間, 她用餘光瞥見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穿著正裝戴著禮帽,在樓下一直站著,看起來好像在等著什麼。
是誰呢?肯定是她最近見過的人。
不會是特彆熟悉的人,熟人她肯定可以認出來。
那就是見過的讓自己印象深刻的人了。
夏洛琳覺得自己有點敏感了,畢竟和她有過交情的、會上門來找自己的人就那麼幾個,所以一定是她想岔了。
她笑了笑,剛準備關上窗戶,腦中卻飛過了一個人的名字。
她猛吸了一口氣,推開窗子探出身子仔細地辨認著這個人的身形,直到漸漸與記憶裡那個有著一麵之緣的人重合。
因吃驚而微張的櫻色雙唇、睜大的灰綠色眼睛連同少女胸前蕩漾的黑色長麻花辮,徹底變成樓下那個剛好抬頭的人眼中的風景。
灰褐色的眸子裡滿是嬌俏可愛的少女,看打扮她應該才晨起不久,隨意而慵懶,分外討人喜歡。
不,隻因為是她,就足夠讓我開心了。
恩斯特將琴箱快速轉送到左手手裡,用右手提起帽簷將帽子抬離頭部又落下,向樓上的夏洛琳打了個招呼。
“早安,以及、很高興又見到您了,我的‘玫瑰’小姐。”
他隻是微笑,默默在心中向她熱情地問安。
那種歡快自眼角漫出來,讓他整個人都變得神采奕奕。
驚訝中的夏洛琳條件反射般地收斂身形,微笑著點頭回應了對方的致意。瞬間想起了什麼,讓她有些驚恐地急切著向樓下扔出這樣一句:
“恩斯特先生,麻煩您等等!”
窗子在數秒間迅速關上,少女風風火火地消失在窗後。
青年抬起右手在唇邊握拳,微微顫抖的雙肩泄露了他想隱藏的笑意。
是。
我會等著您。
等著您為我開門,來接我上去。
快速地換上一身可以接待客人的衣裙,發揮出演奏雙倍速《La Campanel》的手指打理著頭發……夏洛琳隻覺得自己恨不得在多出一雙手。
帕格尼尼老師,您真的不是在坑我嗎?
想起那天為帕格尼尼演奏完恩斯特改編的《Erlkonig》後的晚上,她就收到了一封來著帕格尼尼的信。
那隨意的樣子根本不能稱之為信,它就是張便條,一張像炸彈一樣的便條。
什麼叫“我把你介紹給恩斯特那小子了”?
什麼叫“這幾天他應該會上門拜訪你”?
什麼叫“要好好和他一起交流小提琴心得”?
什麼叫“他要是按紳士的禮節來就不許拒絕”?
還沒被帕格尼尼弄暈,第二天就收到的來自恩斯特的拜訪詢問信就已經炸懵了夏洛琳。
她記得自己似乎已經往最大限度的推延了他提到的某個時間,結果她自己根本就沒記住到底定了什麼時候。
竟然是今天嗎?!
帕格尼尼老師,原來叫您老師是有代價的。
能不能反悔啊。
我真的想哭了。
樓下的恩斯特灰褐色的眸子裡滿是歡喜,他將禮帽取下平放在手肘上拖好,他不想一會的見麵還要那麼正式。
沒想到還沒去找好友詢問關於他的玫瑰的一切,帕格尼尼先生就先把她送到了自己的麵前。
在得到她的名字和地址的一瞬間,他無法形容那種驚喜感。就像得到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把小提琴一樣,就像第一次聽到帕格尼尼演奏一樣。他感覺到自己內心充斥著旋律,想要在小提琴上爆發出來。
接連拉了好幾個鐘頭都沒法讓他冷靜下來,他就憑這這腔熱情衝動地寫下信件,卻在填上地址後又陷入惶恐。
他還記得那天決定寄信時,郵差見自己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驚恐接過自己手裡的東西後瞬間嘴角抽搐的尷尬樣子。
郵差又怎麼會理解呢?
我渴望見她的心情,我害怕被她拒絕的心情,我鼓起勇氣嘗試的心情,我忐忑地等待宣判的心情……
感謝上帝,感謝眾神垂聽我的祈禱。
我那近乎無禮的請求竟會得到回應。
“很抱歉讓您久等了,恩斯特先生,快請進來吧。”
緊閉的門被打開,恩斯特被出現在眼前的少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的玫瑰在對他微笑,他的玫瑰跟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