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展現自己的藝術之前, 範白要先打個預防針。
他印象最深刻的藝術造詣大概是跟著樓下的廣場舞阿姨們跳了一個星期。
最後被阿姨們以“怕你平地摔她們負不起責任”的理由給勸退了。
至於鋼琴……
畢竟自從達達主義之後,當代藝術的疆界已經很寬了是吧。
一尊小便器擺上台能被稱作20世紀偉大的藝術品,把一隻鹹魚擺上去表演, 也不過分吧。
少年坐上琴凳,垂眸, 纖長的手指搭在琴鍵上。
現在再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尉遲君煩躁地撩了下金色張揚的頭發,等在台下。
乾淨的音符飄蕩在會場中。
聽到熟悉的旋律, 在場的人都一愣。
因為意外。倒不是震驚少年的技術,而是選歌實在太熟悉。
幾乎每人都耳熟能詳的《小星星》。
像是極其不熟練, 琴音幾乎一個一個蹦出來,如同初接觸鋼琴的小孩。
看著周圍人眼中的錯愕和不屑,寧鹽眼中劃過得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範白這個傻子根本不會鋼琴, 偏偏這傻子還不知死活地想出風頭。
今天大出醜, 自此, 幾位少爺肯定會厭棄他, 那麼……
寧鹽一盤謀算和眼中的得意, 在逐漸流暢的琴音中消失。
正盤算著要不要把這搗亂的家夥拉下去的人, 也不再動作。
起初是簡單又稚嫩的手法,乾乾淨淨的主旋律,絲毫沒有和弦。
再一遍, 仍舊是熟悉的旋律, 和弦卻複雜了許多。
又一遍……
再一遍……
每重複一遍,都有新的和弦加入。
如同親眼看見, 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逐漸長大, 孩童, 少年,青年……
小星星也能這麼複雜。
這大概已經不能叫小星星,應該叫小彗星甚至流星雨。
有少爺小姐竊竊私語,經常玩爵士音樂的則眼神複雜:“不錯的編曲。”
其他人驚愕,能讓他有這種評價,就算這次表演算不得驚豔,也是中規中矩不出差錯了。
尤其表演人還是這麼一個……
一時間,大家的心情都有些複雜。
彈這首歌,範白其實沒有想太多。
主要是壽星喜歡。
之前在牧柏那騙吃騙喝,不是,是送禮物的時候,他聽見過這首歌。
非常正式的形式,大密紋唱片在唱機上旋轉,放出的鋼琴曲美妙真實得如同現場演奏。
獨有一片的母盤。
應該是誰錄了送給牧柏的禮物。
這麼奢侈,估計送禮物的人也家境不俗,玩票性質。
編曲和彈奏大概都是天才,很可能兩個天才其實是一個天才。
過多的和弦很可能會讓整首曲子變得臃腫,但到後幾個循環,就算是一拍一變,音樂仍然顯得遊刃有餘。
瀟灑又輕狂。
音樂很奇妙,讓人幾乎能看見曲者和彈奏者享受又自如的模樣,音樂隻是他手下的提線木偶。
說來有一米米驕傲。
雖然範白現在看起來可能不太聰明的亞子,以前也算業餘鋼琴愛好者。
就加入過協會,拿個幾個全國賽事的青年獎這樣,完全不值得一提。
真的,一點點都不值得誇獎。
說起來真要“感謝”要求對接人員“配得上”他們的難纏客戶們,他才會這麼全麵發展。
希望他們在另外一個世界過得好,阿門。
新手還在問譜,老手已經直呼離譜。
雖然沒聽完完整的一首曲子,範白憑借著自己的理解和記憶,還原了大部分。
本來隻是自己無聊時的消遣,沒想到真的有登上台麵的一天。
至於為什麼寧鹽會誤會,大概是因為離開祖安家鄉從良太久,在琴房用音樂噪音“勸導”匹配隊友時被無辜群眾聽見了。
隨著時間流逝,在場賓客眼中驚豔愈多。
連之前不耐這場鬨劇的人,也移步走到附近。
彈奏的樂曲已經接近尾聲,範白存貨告急。
不光是聽過記住的,自己編曲加入的也用得差不多。
看觀眾的反應,尤其是寧鹽那張掩飾不住扭曲和失態的臉,少年覺得“禮物”差不多也該結束了。
腦中想著要如何結尾才能讓結構儘量完整,又是無譜彈奏,期間有幾個音符不聽指揮,及時被他扭了回來。
台下,有人輕微地擰了擰眉頭。
就在範白思考著,到底是正常結尾。
還是給觀眾一個驚喜,讓他們感受一下什麼引人入土的藝術結尾,順便鞏固一下人設,降低一下關注度時。
一隻玉白的手在一個簡單的過度旋律時放上琴鍵。
少年愣了一下。
比他還愣的是在場的賓客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