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動窗邊的風鈴,發出的聲音有點陌生。
因為李善絨一直沒怎麼認真聽過。
準確說,和閔玧琪在一起的時候,她的記憶大部分都是和他相關的,其他的事物就自然而然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那是他們第一次過來的時候,閔玧琪用在海邊撿來的貝殼,一條條打洞串上,再掛好做成的手工貝殼風鈴。
是粗糙的、切一時興起的產物。
掛在那兒,其實不那麼合適,和整個住處的裝修風格都不太搭配,顯得突兀,且過於隨意。
李善絨定定地看了幾分鐘,搬了一把椅子過來,踩著在上麵伸手將風鈴取了下來。
可隨後,她想起自己和閔玧琪在這個房間裡,在這個露台上,纏綿又繾綣地留下的其他的回憶。風鈴的聲音是陌生的,卻又帶著熟悉的氛圍。
數秒之後,李善絨又爬上去,重新把風鈴掛好。
小島上分不出明顯的四季區彆,就連晝夜溫差都顯得相當溫和,她披著薄毯在露台上枯坐了一夜,腦子裡沒有一刻是能夠停止思考的。
太過忙碌的生活節奏在驟然鬆懈下來之後,頹喪感來勢洶洶,讓李善絨無所適從。她想要為自己找點兒事情做,可同時心裡又很清楚,自己是過來休息的。
這樣煎熬地渾渾噩噩度過了兩天之後,李善絨的作息亂了:她開始日夜不分地待在一個屋子裡,想睡的時候睡覺,想起的時候就在露台上看看外邊。
人一旦嘗試過那種“自我放逐”的滋味之後,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可李善絨是個特例。
她“端”地太久,從進學伊始,就學著去察言觀色、謹言慎行,規規矩矩的二十多年人生裡,看似光鮮亮麗,無憂無慮、風光無限,可真正夜深人靜、連愛人都不在身邊的時候,才敢剝下所有的防備,真真正正地審視自己。
如果讓你舍棄所有的一切,去做那個“自由”的你,願意嗎?
這原本就是一點兒意義都沒有的假設。
無論想不想,能不能,人都沒有辦法拒絕自己的降生的起點。
經過了三天什麼都沒有變化的假期之後,李善絨重新回到了學習、工作狀態。
她保持著每隔一天和張女士通一次電話,每周和李父進行一次視頻的頻率,其他的時間,依然按照之前的計劃做著既定的事情。
日子還是一樣的過,好似從前的波瀾不驚。
第一個半年過去時,張女士漸漸地不再在女兒麵前提起任何她感情相關的問題,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她的生活裡也沒有出現過“閔玧琪”這個男人一樣。
當閔玧琪兵役時長過半時,李善絨畢業了。
她的進度是算快的那一撥,這所學校裡有多少人延遲畢業、或者畢不了業,就有相應的人數在自己的領域裡步步高升。
這一年裡,張女士似乎是遇到了她人生之中第二次的愛情,可聽到一點風聲的李父卻加重了病情,據他的生活助理說不是開玩笑的,但還沒到不太好的地步。
他們都是合格的成年人,不管離了誰都是一樣的活。
李善絨什麼也沒問,倒是張女士對女兒的想法很是在意。
“你們早就是分開的狀態了,無論雙方和誰在一起,都是分開的,這一點並沒有改變。”
為什麼要把自己緊緊地和過去綁在一起呢?
於是,這一年的秋天,張女士留在國外,據說是去她男友的私人酒莊裡度假了。李父依然在洛杉磯修養,國內的事情他管不著,至於國外張女士那兒,他更是無權置喙。
隻是李善絨每旬照例和他的醫護團隊溝通的時候,主治醫師隱晦的暗示她,李父的肝臟或許也有點問題,如果能不用藥物解決是最好。
李善絨猜他們必然是知情的。
“沒有辦法的話,還是用藥吧。”
不治不行。
但張女士不可能是藥引。
於是,李父宣布他今年也不會回國內。
不回就不回。
李善絨在深秋的時候跟著導師團隊去了一趟中國敦煌,在溫度逐漸降低的戈壁灘上,心就和風吹過不帶走地麵一顆沙、隻卷起淡淡的黃煙一樣空曠。
這裡的確是個鎮定心境的地方。
她決定在這裡過完整個冬天,等到開春之後再考慮深造的問題。
***
不到24個月的時間其實沒那麼難熬,服役兵也是有假期可以享受的。
但閔玧琪不能休太多的假,不管是出於他自己的考慮,還是為了防彈這個集體。他像金碩真這個做大哥的那樣、為接下來即將入伍的弟弟們作出榜樣。
過年的時候,部隊裡給了短暫的三天探親時間。
防彈其他幾個成員特地來了駐地這邊,每個人都是百忙之中抽空,隻聚了一個晚上,在天光熹微時又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