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裴簌覺得渾身都疼。
她一路咬著牙穿過重重瘴氣,爬過罡風穿梭的劍陣,好不容易找到了河羅魚聚集的汀水之畔,看到了那株瑩瑩有光的翠色循餘草。
正要將它摘下,忽見旁邊的幽深叢莽中,緩緩踱出了一頭體型碩大、噴息嘶吼的雪獅子。
那雙獸瞳裡滿是對即將到嘴獵物的貪婪。
許是她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刺激到了它,雪獅一爪撕在了少女的左肩上。
黑色的利爪滲透血肉,恨不得將殷紅皮肉都翻卷出了一層。
裴簌痛苦呻.吟了聲,額穴邊青筋鼓動,白似鬼的臉頰上冷汗大顆大顆的滾落。
她已經力竭。
但此刻隻能拚死催動靈劍,在雪獅第二次要朝她揮爪的時候,狠狠刺過去。
身體也狼狽地翻滾一側,卻沒忘記伸出手去,攥住了不遠處的循餘草。
可惜靈劍隻刺中了獅獸的一隻眼睛,當下惹得它更加暴戾殘忍的發起狂來。
裴簌為了躲避,不小心整個人滾進了沒命草的懷抱。
毒刺紮進身體。
她死死咬住唇邊刺骨的痛吟,隻覺得自己下一刻就會死在這裡。
或許是畏懼沒命草的威力,獅獸憤怒不甘的低吼幾聲。
沒將毒草堆裡的少女叼走。
痛,太痛了……
身上的抓傷,罡風割出的血痕,沒命草的毒刺,一起彙聚起來,讓她第一次嘗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幾乎想放棄求生的意誌,隻要身上的痛楚能減輕一點。
源源不斷的淚水從蒼白的頰邊流下,掉進她乾澀微張的唇瓣裡,和她神誌不清的呻.吟聲混在一起。
裴簌在自己嘴巴裡嘗到了血的味道。
不知是傷重嘔出的,還是被她自己咬出來的。
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睜開被淚水糊住的眼睛。
顫著手從乾坤袋裡,摸出了一張帶血的傳送符。
……
藥師峰上圍滿了人。
眾人憂心忡忡的望著床榻上,已經重傷虛弱到半副身子都泡進血水裡的人。
少女像是陷入了很深的夢魘裡。
冷汗和汙血融在一起,將她身上的裙裳都浸透。
聞昭咬住唇瓣,驟然紅了眼眶。
若不是她片刻之前收到了師妹的靈音傳信,急忙趕了過去。
師妹怕是已經死在放皋山外的雜草叢裡了。
……怎麼會這樣呢?
她一個人跑去放皋山做什麼?
榻上的少女痛苦不堪。
聞昭擦擦眼淚,著急問一旁為她診治的人,“五長老,裴師妹的傷到底怎麼樣?”
五長老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她身上都是‘沒命草’的餘毒,我現在也說不好,到底會怎麼樣?”
“什麼是沒命草?”
五長老轉過頭,看了
看身邊紅著眼忍淚的聞昭一眼。
“沒命草,顧名思義就是,人隻要被那草上的毒刺輕輕紮一下,蔓延的毒素就會將人折磨得死去活來一遭。”
何況她還整個身子在裡頭滾過。
五長老麵色凝重,望著榻上痛苦不堪的少女,良久沉沉歎息一聲,“這草的毒性難纏,很折磨人。”
哪怕能治好,她也要受不少罪。
很快,一副副熬好的湯藥送過來。
又被聞昭端過,捏開少女的嘴巴灌進去。
眾人彆無他法,隻能等待。
等她能在不斷的煎熬中忍耐過去。
外頭天色昏黑。
幾隻鷓鴣鳥趁著夜色,在藥師峰的林梢不停啼叫。
裴簌好像陷入了很深的夢境。
她渾身滾燙,身上每一處都疼得厲害,她想呼救,喉嚨裡卻像堵了一團厚重的濕棉花,讓她叫不出來。
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卻沒能讓她承受的煎熬減輕分毫。
裴簌開始做夢,做各式各樣的夢。
夢裡的場景影影綽綽,什麼模樣都有。
一會兒是阿娘坐在榻邊幫她梳頭,哄她去給山神娘娘祈福。
一會兒是黑黢黢的破敗山神廟,師兄禦劍而來殺死地鼠妖,說帶她上葳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