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的冰寒感和烈火的灼燒感依舊在神經末梢處留有餘韻,謝挽幽緩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話語中的意思。
她心中微微疑惑,這狐狸精為什麼會忽然問這個問題?
他這是想起了什麼事,才會認為他們之間曾有什麼淵源?
但謝挽幽在原主的記憶裡仔細搜尋了一遍,很確定沒有跟他有過任何交集。
像他這種皮囊極其漂亮的狐狸精,原主要是見過,絕對會留下較深的印象,可謝挽幽在浮靈秘境看到他的第一眼,隻感到十分陌生。
封燃晝這個名字,謝挽幽也很確定從沒聽說過。
所以,狐狸精很可能是記錯了。
她咳了幾聲,無力地闔上眼,啞聲道:“你記錯了吧,我們從未見過。”
封燃晝眉頭越皺越深。
她在撒謊。
方才將力量送進她體內,幫她疏導紊亂的冰靈力時,封燃晝就感應到,她身上有自己曾經留下的印記。
那印記與他的力量相互呼應,它就如同一個錨點,將他帶回了多年前留下錨點的那一刻,為他撥開了一小片始終飄散不去的迷霧。
他隱約想起了一些淩亂的場景。
黑暗的逼仄空間,突然闖入的人,熾熱急促的吐息……
他被那人推在地上,臉上的麵具也被撞掉,落在了一旁。
他又驚又怒,來不及去撿,一隻滾燙的手便探進了他的腰間。
之後……他的意識就陷入了無序的混亂當中。
封燃晝記不起自己究竟是在何種情況下留的這個印記,但有一點他很確定。
這個碧霄女弟子在他失憶之前,一定跟他有過密切接觸,否則便不會被他打下如此隱秘的印記。
可她居然說不認識他。
為什麼?
封燃晝盯著謝挽幽蒼白的側臉,忽而想起之前在浮靈秘境重傷,他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她偷偷摸摸地朝自己的腰帶伸出手,不像要乾什麼正經事。
封燃晝微微眯起眼,結合那一小段混亂的記憶,漸漸有了一個猜測。
不管怎麼看,他們之間的關係都像是沒這麼簡單……莫不是她從前對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怕自己找她算賬,所以發現他失憶後,才假裝不識?
封燃晝暗自冷笑,若真是如此,那她裝得實在是太好了,可惜百密一疏,她大抵也沒想到,自己還在她身上留下了一個印記。
封燃晝有意要逼問個清楚,但現在場合不對。
不僅這碧霄女騙子即將突破築基,且她的師尊和長老們都在不遠處看著,不適合多說彆的事。
攬著謝挽幽腰肢的胳膊收緊了一些,封燃晝在她耳邊陰森森道:“等會兒再找你算賬。”
謝挽幽不明所以:“?”
找她算什麼賬?
不等謝挽幽多想,手裡就被塞了一個冰涼的東西,她低頭看去,發現是一個小瓷瓶。
封燃晝也不解釋這是什麼,沒好氣道:“吃。”
謝挽幽猜想這應該是師尊給的複原丹藥,指尖動了動,拔了好幾下瓶塞,都沒有順利拔開。
剛從千刀萬剮般的疼痛中緩過來,謝挽幽現在渾身虛脫,沒昏過去都算好的了,哪有力氣自己吃丹藥。
封燃晝見她磨磨蹭蹭,不由催促道:“你想等死?不如我幫你一把,給你個痛快。”
這狐狸精的嘴是吐不出什麼好話嗎?
“你看看我現在,像是拿得起東西的樣子嗎?”謝挽幽懨懨道:“我又不是你,重傷的時候還有力氣掐彆人的手。”
“……”沒力氣,但還能跟他頂嘴。
封燃晝瞪她一眼,隻得幫她倒出小瓷瓶裡的丹藥,塞進她的嘴裡。
“唔……”謝挽幽被他粗暴的手法喂得悶哼一聲。
好在丹藥是吃下去了。
丹藥的效果很快就發揮了出來,謝挽幽感到一股暖流湧向周身,充盈了原本流失的體力,被冰靈力割出來的傷口也快速愈合。
她內視丹田,發現原本橫衝直撞的力量不知何時溫順了下來,正隨著心法運行,在她新生的經脈裡遊走。
經過不斷的重塑,她的經脈一改從前細窄脆弱的境況,不僅擴寬了一倍有餘,還變得十分堅韌。
湧動在她體內的靈力漸漸彙聚,變得越發的強盛,幾個周天過後,謝挽幽就感覺到,卡住境界的那道屏障已經鬆動了。
她乾脆一鼓作氣,聚起靈力衝擊那道屏障。
在她身後的封燃晝很快察覺到她境界鬆動,即將引來雷劫。
修士渡劫時,旁人若是在場,很有可能連帶著被雷劈到,封燃晝見謝挽幽體內靈氣已經能運轉自如,立刻起身離開。
身後的熱源消失,謝挽幽下意識睜眼,正好看到封燃晝從她的身旁掠過,連帶著那濕漉漉的雪白狐尾也掃過了她的側臉和手背,弄得這兩個地方都開始隱隱發癢。
謝挽幽:“……”走就走吧,怎麼不管好自己的尾巴。
也是這個時候謝挽幽才發現,原來封燃晝並沒有徹底恢複人形,還保留著獸形時的狐耳和狐尾。
一回到潭邊,封燃晝就變回了白狐本體,倦懶地找了塊石頭,枕著尾巴臥下了。
很顯然,他是為了前來幫她,才特意化為人形的。
謝挽幽終於知道,為什麼師尊今晚會突然給封燃晝解禁了。
原來是為了能及時借到他的火,幫自己安撫紊亂的冰靈力。
頭頂有雷鳴聲傳來,謝挽幽暫且收回目光,準備應對接下來的雷劫。
金丹期有三道雷劫,隻要能扛住,這關就算過了。
謝挽幽不合時宜地想,這個時候小白應該睡下了,希望它不會被雷聲驚醒。
……
渡月軒裡,謝小白已經蹲坐在桌上很久了。
桌子緊靠著窗戶,它從窗口往外看,正好能看到渡月軒的院門。
洛如曦摸摸它的小腦袋:“小白,這麼遲了,你不困嗎,我們睡覺吧?明天早上一覺醒來,你娘親就會來接你了。”
謝小白搖搖頭:“姨姨,你先睡覺吧,小白不困。”
洛如曦勸不住小白,隻好歎一口氣,索性坐下陪它一起等。
小師妹那邊情況不明,她也睡不著覺。
小白蹲累了,就將腦袋擱在前爪上,趴著看緊閉的大門。
夜裡寒涼,洛如曦給它蓋了小被子,心裡也有些急了。
師尊說小師妹很可能在重塑經脈後突破築基,怎麼現在還沒有劫雷的動靜?
正當洛如曦愁得要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的時候,趴在桌上的小白忽然耳尖一抖,迅速站起身,兩隻前爪撐著窗欞,仰頭往天空看去。
洛如曦心中一動,趕緊來到窗前,果然見後山的方向隱隱有雷光閃爍。
這是成了!
洛如曦忍不住露出笑意,心中雀躍不已。
她清咳一聲,對小白道:“姨姨困了,我們一起去睡覺好不好?”
一直堅持著不肯睡覺的小白,這次竟然同意了。
洛如曦馬上把小家夥抱到床上,熄了燈,在黑暗裡拍拍枕邊的小被褥:“睡吧,小白小寶貝晚安~”
謝小白本就是強撐著不睡覺,此時一沾到枕頭就困迷糊了,哼哼唧唧地小聲說:“姨姨……也晚安。”
窗外的天空中,紫色雷光一閃而過,落入了後山當中。
謝挽幽生生挨了第一下雷,隻感到有點疼,比起洗經伐髓的疼痛,甚至算不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