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盟不遠處的小樹林裡,不知名的昆蟲正在不斷鳴叫。
樹梢上的葉子已經枯黃了,風一吹,就會打著旋飛落下來,鋪在地上厚厚一層,踩上去嘎吱嘎吱地響。
封燃晝抱臂站在一棵樹的後麵,聽著身後窸窸窣窣的微小動靜,額角跳了跳:“好了沒有?”
“就快了!狐狸叔叔再等一小會兒哦~”
謝小白說著,一隻前爪用力,哼哧哼哧地往後刨了點土,覺得差不多了,扭頭看了一眼,頗覺滿意,這才翹著尾巴,一路小跑著衝向背對著它的狐狸叔叔:“小白好啦!”
封燃晝這才轉過身,看到乖乖蹲坐在腳邊的小不點,輕哼了一聲,正要伸手把它拎起來,謝小白卻忽然一個縮頭,躲過了他伸過來的手。
封燃晝:“?”
封燃晝狐疑地瞥它:“怎麼,今晚想住這?”
謝小白也歪著頭,用一種很不理解的目光看他:“狐狸叔叔,你不給小白洗刷刷嗎?”
封燃晝:“……什麼意思?”
謝小白耐心地跟笨笨的狐狸叔叔解釋:“小白每次噓噓完,娘親都會用法術給小白洗刷刷,這樣的話,小白才不會變成小臭呀。”
“……”這是它跟謝挽幽之間的小習慣,跟他有什麼關係?
封燃晝當場無情拒絕:“那你變成小臭吧,我不在意。”
謝小白目瞪口呆:“狐狸叔叔,你怎麼能這樣……”
“反正變成小臭的不是我。”封燃晝故意拉長了聲音:“我說的對不對?小臭~”
謝小白:“???”
謝小白氣得仰天嗷嗚一聲,衝過去咬他衣角:“是小白,才不是小臭!狐狸叔叔大壞蛋!”
幼崽對著衣角凶狠地撕咬了半天,殺傷力幾乎為0,封燃晝覺得有趣,等它咬累了,這才慢條斯理地拉起衣擺,釣魚似的,把叼著他衣角不鬆口的小崽子也一並提了起來,挑眉道:“等會兒就告訴你娘親,你這次沒有洗刷刷,讓她把你的名字改成小臭。”
謝小白掛在他衣擺上晃來晃去,氣鼓鼓地瞪著他,整隻崽崽都氣成了小河豚。
封燃晝把它從衣角上摘下來,發現衣角上多了兩個小小的洞,不由彎起唇角:“你們母子倆倒是一樣的牙尖嘴利。”
謝小白坐在他手心裡,瞄到那兩個小洞,悄悄晃了一下尾巴。
“搞了破壞,你還很得意?”封燃晝彈了它個腦瓜崩:“小壞蛋,走了。”
謝小白被彈得往後仰了仰,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委屈的“咕”。
封燃晝看它一眼,用去塵訣將它爪子上的泥巴弄乾淨,這才帶著它往回走。
謝小白蹲在他手心裡,努力抬起一隻爪爪揉腦袋,忽然瞥到小樹林的更深處閃過了一道黑影,它雙耳猛地豎了起來,緊張兮兮地抬頭問道:“狐狸叔叔,那是什麼?”
封燃晝目光也轉了過去,微微蹙眉:“不知道。”
謝小白整隻縮進他的懷裡,把自己縮成了一隻毛球,警惕地看著那邊,聲音越來越小:“不會……是鬼吧?”
封燃晝把它攏在懷裡,不在意道:“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罷,便飛身朝那個方向掠去。
謝小白傻掉了。
它完全沒想到,狐狸叔叔遇到鬼竟然不跑——還帶它一起去追鬼!
狐狸叔叔,真是太可怕了!
在幼崽的想象裡,鬼魂無疑是極恐怖的存在,謝小白有些害怕,想跑又跑不掉,隻能緊閉著眼睛縮在封燃晝懷裡,暗暗給自己打氣。
隻要看不到鬼,鬼就不存在!
那個黑影似乎察覺到了封燃晝的追蹤,移動的速度更快,封燃晝懶得跟它玩你追我趕的把戲,單手抱著小白,另一隻手凝聚出一枚火球,一揮手,赤紅火球便猛地轟上了那道黑影,將它直接打了下來。
火球炸開時的熱浪直接燒焦了幾棵樹木的樹乾,不少樹枝斷裂,紛紛砸落了下來,那道黑影在一堆樹枝中無頭蒼蠅般亂撞了片刻,最後跌跌撞撞地掠向了不遠處一個荒廢的破敗小屋。
封燃晝追到小屋時,那道黑影剛從屋邊一口廢棄的井攀了下去。
封燃晝二話不說,又往井裡扔了一枚火球,下方馬上傳來痛呼聲,隨後,井口打水用的滾輪裝置就開始吱呀吱呀地轉動,生鏽的鐵索不斷下墜,在井中咣當作響。
“掉進桶裡了嗎?”
封燃晝還想弄清楚這究竟是什麼玩意,便沒有再往裡麵扔火球。
但他也不可能親自下井抓它上來,思索了片刻,封燃晝把小白放在一邊,自己拽住鐵索,直接將它往上拉。
沒見過世麵的謝小白蹲在他腳邊,震撼地看著狐狸叔叔的動作,隨著封燃晝拉出來的鐵索越來越多,它一顆小心臟跳得越來越快。
謝小白實在害怕下一秒狐狸叔叔就從井裡拽出一隻鬼,左右看了看,乾脆一咕嚕鑽進了封燃晝的衣擺底下,把自己的小身子擠進了封燃晝的雙腿之間,這才有了一絲安全感。
見狐狸叔叔還在拉鬼,謝小白實在忍不住,帶著哭腔道:“叔叔你彆拉了,我害怕……”
封燃晝:“……”
他堂堂魔尊,怎麼會有這麼慫的傻兒子?
封燃晝短暫沉思的功夫,井裡那東西就暴衝了出來,封燃晝反應極快,一掌將它拍到一旁,那東西砸落在地,抽搐了幾下,終於不動了。
謝小白嚇得往他雙腳之間縮了縮,見“鬼”不動了,膽子又大了起來,好奇地朝那邊探頭探腦。
封燃晝又好氣又好笑,直接邁開腿,過去查看那東西。
不一會兒,被落在原地的謝小白也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跟了上來,試探著嗅了嗅,一張圓鼓鼓的毛絨臉馬上皺了起來:“好臭臭。”
它又去看“鬼”的真實麵目,“鬼”穿著一身黑袍,沒有五官,黑袍下空空蕩蕩,看不出四肢和軀乾,沒一會兒就原地化成了一灘血水,隻留下了一件黑袍。
封燃晝眉頭一皺,怕這血腥場麵嚇到慫兮兮的幼崽,不由低頭去看它,但這個時候,謝小白卻沒再像剛剛那麼害怕了,它看了那灘血水一會兒,還有心思仰頭詢問封燃晝:“狐狸叔叔,這是什麼東西呀?”
封燃晝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小東西怕鬼,卻不怕這些血腥的東西。
嗯……看來還是有點可取之處的。
封燃晝在它身旁蹲下,思考片刻,同它解釋道:“這是信使,一種用來通風報信的……”
封燃晝停頓片刻,才找出一個適合用來形容它的詞:“怪物。”
“怪物?”謝小白把這個詞念了好幾遍,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灘血水,小聲道:“以前彆人都叫小白怪物,如果它也是怪物……那小白以後,是不是也會長成它那樣?”
封燃晝皺眉:“誰說你是怪物?”
“是那些把娘親和小白關起來的壞蛋說的……”謝小白聲音越來越小,帶上了一絲慌張:“狐狸叔叔怎麼辦?小白不想長得像它這麼醜。”
“不會長醜,”封燃晝揉了一把它的腦袋:“你現在什麼樣,以後還會是什麼樣。”
謝小白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嗎?”
“不然呢?”封燃晝像是想起了什麼,沒好氣道:“而且你也不是什麼怪物,壞蛋說的話也信,笨死了。”
謝小白覺得狐狸叔叔說的對,耳尖抖了抖,尾巴又翹了起來。
它又去看那灘血水,奇怪道:“狐狸叔叔,它剛剛跑得這麼快,是不是又要去送信了?”
“應該吧。”封燃晝一手搭在膝蓋上,目光微暗:“估計是丹盟那邊有事發生。”
他戳了戳謝小白的腦袋,挑眉道:“剛好你娘親進去沒多久,讓我猜猜——不會是她又背著我偷偷乾了什麼壞事吧?”
“娘親才不會做壞事!”謝小白被他戳得氣鼓鼓的,用腦袋頂了他的手指一下,驕傲挺胸:“娘親隻會做好事!”
封燃晝冷哼:“你就傻乎乎地信她吧,什麼時候被賣了都不知道。”
謝小白執迷不悟道:“小白就算被娘親賣了,也會快樂地幫娘親數錢!”
封燃晝:“……”
算了,這小崽子滿腦袋都是它娘親,說不通。
封燃晝把幼崽拎起來,站起身朝外麵走,邊走邊問:“你剛剛不是很怕鬼嗎?怎麼突然不怕了?”
“因為鬼被狐狸叔叔打死了呀,”謝小白理所當然道:“它死了,就不會傷害小白了,小白為什麼要怕?”
“……”封燃晝被幼崽的邏輯打敗了。
怕了,但沒完全怕。
他們出了小樹林,正好遇上從丹盟大門走出來的謝挽幽。
跟在她身後的長老似乎有話要說,他們停在門口說了會兒話,但謝挽幽似乎有點心不在焉,除了時不時點頭,沒有再說彆的。
長老離開後,謝挽幽就沿著台階走了下來,站在石獅子旁左顧右盼,像是在尋找什麼。
謝小白已經等不及了,馬上脫離封燃晝的懷抱,極快地飛了過去:“娘親!”
謝挽幽看到朝自己飛過來的崽崽,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張開手臂:“寶寶!”
謝小白在謝挽幽懷裡蹭了蹭,敏銳地察覺到娘親心情不好,便抬起頭擔憂問道:“娘親在裡麵受委屈了嗎?”
“放心,娘親沒有受委屈。”謝挽幽想起監牢裡血肉橫飛的情形,胃裡又開始翻湧,她強行壓下了那陣惡心,把臉埋進小白的毛毛裡,續命一般用力吸了一口。
小白的毛暖融融的,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大抵是因為剛剛被封燃晝抱了一會兒,謝挽幽還在它身上聞到了一縷獨屬封燃晝的冷冽味道。
還……挺好聞。
謝挽幽覺得從崽崽身上偷聞狐狸精味道的行為好像有點變態,便抬起了臉,不好意思再聞下去。
她下意識看了封燃晝一眼,輕咳一聲:“小白剛剛跟狐狸叔叔乾什麼去了?”
謝小白乖乖答道:“狐狸叔叔帶小白去噓噓了哦。”
它想起剛剛的事,氣鼓鼓地對謝挽幽告狀:“狐狸叔叔不給小白洗刷刷,還說要讓娘親給小白改名!”
謝挽幽愣住:“改成什麼?”
封燃晝在旁邊好整以暇道:“改成小臭啊。”
謝挽幽一個沒忍住,噴了:“噗——哈哈哈哈!”
謝小白哭唧唧地看著娘親:“娘親,你也笑我。”
“娘親沒笑,”謝挽幽清咳一聲,義正言辭道:“狐狸叔叔太過分了,怎麼能這樣叫小白呢?小白就算一輩子不洗刷刷,也會一直香香的!”
封燃晝目光幽幽:“你聽聽你說的話,你自己信嗎?”
謝挽幽目光遊移一瞬,倔強道:“那也不能叫孩子小……咳,小臭吧,太過分了!”
封燃晝唇角短暫地上揚了一瞬,看了眼丹盟大門:“你剛剛在裡麵做了什麼?”
“審問那個碧霄弟子啊。”謝挽幽抱著小白往外走,奇怪地問:“還能做什麼?”
封燃晝跟在她身後:“那你問到了什麼?”
謝挽幽把劍變大,歎氣道:“什麼也沒問到,他堅稱那晚沒有刺殺,是有人控製了他。”
她說著,踩到了劍上,回頭邀請他:“快上來,愣著乾什麼?”
她忽然這麼主動,反倒讓封燃晝越發心生疑慮。
他站到謝挽幽身後,不動聲色地問:“丹盟長老說的也是這件事?”
謝挽幽假笑道:“你這麼關心這件事做什麼?跟你有關係嗎?”
開始轉移話題了。
果然有鬼。
封燃晝知道從謝挽幽嘴裡撬不出答案,便沒有再問:“隨口一提罷了。”
謝小白見娘親和狐狸叔叔不再說話,這才趴到娘親耳邊,小聲說道:“娘親,剛剛我們在樹林裡發現一個怪物哦。”
謝挽幽一愣:“怪物?什麼樣的怪物?”
“全身都是黑色的怪物。”謝小白見娘親好奇,直接把所有事都一五一十地和盤托出:“但狐狸叔叔把它打死了,狐狸叔叔說它叫信使,娘親你知道信使嗎?”
信使?
謝挽幽心下一跳。
難道這跟死去的斯梧有什麼關聯?
斯梧身中言咒,說明“他們”並不想讓任何人暴露“他們”的存在,可斯梧卻在死前說出了“他們”的存在,會不會正是因為這件事,才驚動了監視著斯梧的“信使”?
而且,封燃晝又怎麼知道那是“信使”?
除非,封燃晝也知道“他們”的存在,並且對“他們”很是熟悉。
如果封燃晝也是個知情者,那麼他殺死“信使”的行為,足以說明他跟“他們”並不在同一個陣營,甚至可能是敵對關係。
謝挽幽垂下眼。
封燃晝就這麼放任小白把“信使”的事告訴她,究竟是什麼意思?
是試探,還是提醒?
謝挽幽感到腦袋有點疼。
不能跟封燃晝這家夥直接進行信息交換,一切全都要靠猜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可現在問題就在於,她跟封燃晝之間的關係,還遠遠沒到能夠促膝長談的地步。
而她無法確定封燃晝的立場,自然不可能直接跟封燃晝完全攤牌。
於是就形成了一個死循環。
謝挽幽暗暗歎了口氣,決定暫時不去想那麼多,先確保藏書閣裡的東西平安度過今晚再說。
他們在丹盟耽擱了不少時間,回到碧霄丹宗時,已是黃昏時分。
一踏進碧霄丹宗,封燃晝就明顯地察覺到,宗內的守衛變多了。
等路過藏書閣時,封燃晝發現,藏書閣幾乎已經被守衛圍得水泄不通。
“……”他目光不明地看向謝挽幽。
謝挽幽像是才發現藏書閣的情況,驚訝道:“咦,今天藏書閣怎麼守了那麼多人?好奇怪哦,對吧小白?”
謝小白讚同地點了點頭,擔憂道:“這些叔叔守在這裡,是不是有壞蛋要偷書呀?”
謝挽幽:“有可能,不過就算壞蛋來了,恐怕也會有來無回吧。”
封燃晝:“……”
明明沒有證據這是謝挽幽乾的,可他莫名有一種直覺。
藏書閣忽然加強守衛,其中一定有她暗中摻了一腳。
封燃晝心裡是很是驚奇的。
要去藏書閣偷殘卷的事,他沒有露出任何端倪,謝挽幽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她又是在什麼時候發現的?
封燃晝看向謝挽幽,眸光微暗。
從前倒是小瞧了她。
可惜,做再多的布置都沒有用。
那冊殘卷,他一定會拿到手。
謝挽幽不知封燃晝的心思,她怕路上遇到玄滄劍宗的熟人,不敢在外麵亂晃,徑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所幸封燃晝半路離開了,謝挽幽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擔心他會乾什麼壞事。
想到她做的安排,謝挽幽定了定心神,恰好封燃晝不在,謝挽幽就想著去見一見師尊,把她這兩天的發現詳細地說一遍。
夜幕降臨,外麵的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今天勢必不太平,謝挽幽不放心把小白一個人留在家裡,又怕去玉霄殿的路上遇到什麼危險,隻好將小白暫時交給洛如曦照看。
洛如曦一天不見小白,貓癮犯得厲害,抱著謝小白狂吸了一通,這才意猶未儘地暫時鬆開了它:“小師妹你快去吧,等會兒也不用把小白接回去,乾脆都留在我這裡,晚上我們一起睡覺吧……”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有點怕怕的,一個人實在不敢睡……”
謝挽幽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晚上我們一起睡!”
“那你快去,我給你留門!”洛如曦頓時喜笑顏開。
有個會劍的小師妹在,簡直安全感滿滿好不好!
謝挽幽也想著快點回去,出了門後,直接往玉霄殿而去。
她快步走過小徑,發現自己走的路要經過封燃晝所住的玉英殿,腳步頓時一頓。
謝挽幽想了想,轉向另一條小路。
特殊時期,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為好。
可謝挽幽沿著這條有些陌生的小路走了幾分鐘,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謝挽幽停下腳步。
本該早已路過的玉英殿,正靜靜地佇立在前方,如同一隻蟄伏在黑夜中的巨獸。
謝挽幽暗罵一聲見鬼,回頭看向來路。
可身後哪還有來路,隻有一片逐漸蔓延過來的濃稠白霧。
謝挽幽不確定白霧後麵會不會有更危險的存在,這樣一來,她能走的隻有一條路了。
謝挽幽看向不遠處的玉英殿,咽了一下口水。
所謂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拚了!
這次,謝挽幽總算抬步,慢吞吞地朝玉英殿的方向走去。
進了玉英殿的大門,謝挽幽便看到懶懶依靠在窗邊的封燃晝。
他一頭銀發垂落在身後,正支著下巴看著窗外,側臉依舊十分俊美,不像是始作俑者,倒更像即將羽化飛升的仙人。
可他一開口,完全破壞了這層表象:“不跑了?”
謝挽幽這時候還敢嗆他:“不裝了?”
封燃晝聞言,站起身,下一秒,出現在了謝挽幽麵前。
謝挽幽險些被他這一下閃現弄崩心態,麵上雖然還維持著鎮定,但心跳卻誠實地加快了。
“這個時候還嘴硬。”封燃晝垂下眼看她,唇角惡意地上揚,可他唇下的那顆小痣卻不合時宜地讓謝挽幽覺得有幾分惑人:“你是不怕死嗎?”
“怕有什麼用,反正也改變不了什麼,不如讓自己體麵一點。”謝挽幽盯著他看了片刻,挪開了目光,不願跟他彎彎繞繞:“直說吧,你究竟想怎樣?”
封燃晝捏起她一縷發絲,意味不明道:“我喜歡跟聰明人說話。”
說話就說話,忽然玩起她頭發,怪嚇人的。
謝挽幽怕他突然變臉,一把拽掉她的頭發,默默把那縷頭發從他手裡拉了回來:“行,您請說。”
“很簡單,”封燃晝收回手:“帶我進藏書閣。”
謝挽幽沒想到他的目的竟然也是藏書閣裡的東西,眉頭不由一皺,當即搖頭:“不可能。”
碧霄丹宗對她有恩,她做不出背叛宗門的事。
“早就知道你不會答應。”封燃晝似乎對此早有預料,不緊不慢道:“你不會希望我從藏書閣底樓一路殺上去吧。”
謝挽幽語氣平平:“你大可試試。”
封燃晝像是被她的態度氣笑了,聲音也冷了下來:“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他倏然間探手朝謝挽幽抓去,可謝挽幽早有預料,往後一避,險險躲過,抓緊時間全力揮出一劍,而後轉頭就跑。
敞開的大門近在眼前,可謝挽幽還沒來得及踏出,那扇門便在她麵前重重合上,隨後身後一股大力傳來,直接將謝挽幽牢牢按在了門上。
謝挽幽咬牙,劈手反擊,打出去的手卻被身後之人直接擒住,按在了門上,謝挽幽不死心地用另一隻手攻他麵門,也失敗了。
這下,她兩隻手都被他按在了門上。
謝挽幽打他,就像十級菜鳥打一百級大佬,根本沒有成功的幾率。
謝挽幽氣喘籲籲的,還想抬腿踹他,又被他用膝蓋抵住了。
“……”謝挽幽用力掙紮了一下,整個人紋絲不動。
這還玩什麼?
等謝挽幽終於乖了,封燃晝冷笑道:“不打了?”
謝挽幽擺爛了:“打不過,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封燃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下一刻,他伸手捏住謝挽幽的下巴,強迫謝挽幽抬起頭跟他對視,命令道:“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