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林巡按兩眼一瞪,指著火燒火燎的甲字倉,厲聲質問道:“沒人強迫你,你能放著這麼明顯的疑點不問,直接就出結案文書?”
“小人連日在堤上抗洪,今天才被叫回來寫文書,哪顧得上看現場啊?”邢司吏哭笑不得道:“再說勘察現場是快班、是四老爺的差事,這不是該刑房管的事兒啊?”
“哼,推脫!”林巡按明知對方說的是事實,卻依然盛氣淩人道:“立刻讓能說了算的人來見我!”
“我家大老爺去鄰縣拜會易知縣,暫時回不來。”邢司吏小聲道。
“縣丞呢?”林巡按黑著臉。
“何縣丞去府裡催糧去了……”邢司吏賠笑道:“真是不巧哈。”
“那你縣裡現在誰管事啊?”林巡按強抑著怒氣道。
“就是早先迎接按院大人的吳先生。”邢司吏小聲應一句,卻沒有透露徐渭的存在。
這是青藤先生怕自己名氣太大,嚇到林巡按,才特意叮囑邢司吏的。
才不是憋著壞心思想陰對方呢。
“要不,小人這就去將吳先生喊來?”邢司吏試探著問道。
“滾!”林巡按揮揮手,也不知是單純讓他滾蛋呢,還是讓他滾去把作家喊來。
反正邢司吏先滾出去是沒錯的。
待到他一出去,袁方便輕聲對林巡按道:“大人,這是個機會啊。”
“嗯。”林巡按又想攏須,又摟了個空,便摸了自己光溜溜的腮幫子一把。“你是說,正好沒人礙手礙腳?”
“對。”袁方點點頭道:“疑點再多,也需要有確鑿的證據,不然沒法推翻縣裡的原判。”
畢竟縱火的是徐羊那幫人,這一點說破天也改不了。想要在縱火案裡給縱火犯脫罪,沒有強力的證據怎麼成?
“怎麼找證據?”林巡按一個上任不到一年的年青官員,心裡哪有那麼多章程啊?
“屬下相信徐羊的說法,縣裡就是沒糧了,所以才要借他們放的這把火,將隻存在於賬麵上的那一萬六千石糧食,一筆勾銷掉。”
隻聽那袁方沉聲道:“那麼那一萬六千石去哪了?趙守正才剛上任,又家財萬貫,貪汙這些糧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頓一頓,袁方沉聲道:“那麼隻有一個可能,就是昆山縣根本沒進那麼多糧食!所謂每天來五艘糧船,隻怕是為糊弄人心的障眼法!”
“啊,你是說……”林巡按眼前一亮。“那些糧船裡,根本沒那麼多糧食?”
“十成十是這樣。”袁方斬釘截鐵道:“稍稍一算就知道,他們每天起碼虛報一千石糧食。那麼五艘糧船上,最多隻有一半的糧食。至於另一半是什麼……”
說著他踢一腳滿地的沙礫。“這還用說嗎?”
“一定是沙子!”林巡按雙手重重互擊,激動道:“這滿屋子的沙礫,根本不是他們用來滅火的,而是袋子裡本來裝的就是沙子!”
那一刻林巡按自覺成為大明狄公,興奮的滿臉通紅,達到了顱內高潮!
他便猛一揮手,高聲下令道:“從現在開始,每一船運入昆山的糧食,本院都要親自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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