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那些被他忽視的、被他猜忌的、被他忘掉的和雲及月有關的事情,在腦海裡再次浮了起來,將他整個人卷進了回憶巨大的浪潮裡。
雲及月喜歡了他十年。
她醉酒後跟他講的那個喜歡的人,那個讓她一想起來就眼睛發亮、滔滔不絕的人,就是他。
她曾經這麼純粹熱烈地愛著他。
雲及月曾經這麼純粹熱烈地愛著他……嗎?
剛剛的妄想實現了。
可是心臟卻空蕩蕩的。
江祁景明白秦何翹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把這件事說出來。
秦何翹想讓他清楚地意識到,他現在最想得到的東西,被曾經的自己親手毀掉了。
顯然。
這場報複很成功。
江祁景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他微顫的聲線就像是初春的雪,在室內升高的溫度裡羸弱地融化掉:“你沒騙我嗎……”
“我為什麼要騙你?”秦何翹冷笑,“送我去一趟左河香頌吧,我有東西拿給你看。反正雲及月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來。”
秦何翹上下掃視著他,又補了一句:“她失憶那天早上是被傭人發現的,一個人暈在二樓的小書房裡。要是我沒猜錯的話,和你有關吧。”
江祁景的心臟又被蟄了一下。
他想到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雲及月近似絕望地哭著問他,你到底還想怎麼樣,問了一遍又一遍。
那種被擊垮的、接近碎掉的聲音,至今還能響在他的耳畔。
他那時以為一切的誘因是她受了傷。
他還為自己找好了理由。如果不是她和江慕言共處一室待了超過四個小時,他不會失控到控製不好自己。
現在想起來……
那個時候,玫瑰花就開始凋謝了。
如果沒有失憶,沒有重新來過,也許她會徹底地枯萎。
江祁景幾乎能嘗見喉間的腥甜。
他闔上眸,啞聲擠出幾個字:“我沒有鑰匙。”
那次傷了雲及月之後,他就把鑰匙扔了。大抵是在懊悔自己的做法太衝動。
那個時候他怎麼這麼蠢。
怎麼什麼都沒有意識到。
怎麼……一點都不知道珍惜。
秦何翹:“我有。麻煩你開車。”
這一趟來回都很沉默。
京城照例燈紅酒綠車水馬龍,那些漂亮的霓虹燈光卻沒有打在江祁景的影子上。他整個人仿佛已經迅速地黯淡下去,拖著長長的灰色的霧。
然而一切才剛剛開始而已。
汶河醫院頂層的走廊依舊安靜無人。
秦何翹把封皮泛黃的線圈本扔到他麵前,聲音冷漠:“那封誤導她的情書我沒找到。她十年來給你寫的七七八八的那上百封情書也沒找到。還好這裡有個值得一看的東西。”
江祁景抬起眼睛,晦暗無光,隻是重複著她的話:“上百封?”
“雲及月把給你的情書和信當做日記一樣寫,發生什麼事都要在給你吱上一聲。那些話她本來應該親口對你說的,隻不過看樣子是不可能了。”
秦何翹輕聲說著最傷人的話,“江祁景,她其實就是一個普通的矯情的女孩子。”
而他從來沒有給她一點點的寬容。
江祁景像是被一盆徹骨的涼水澆了個透。他彎腰,捧起被扔到一旁的線圈本,像是捧著一張珍貴的絲綢金箔。
第一頁是日期。
他們結婚前不久。
旁邊有個簡單的備注:
“小雲對小江的評分本。
起始分100,可加可減,加到520分那天給小江一個巨大的驚喜,小雲為了美好的婚姻生活衝鴨!!!”
她說著可加可減,但隻寫了加分的獎勵,並沒有寫減分的懲罰。
這個小小的細節又刺到了江祁景。
第一次記錄。
主動提出和我結婚。420。總分520。
她早早地給他們的新婚夜策劃了一個巨大的驚喜。
可是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了。
他辜負了她,用最冷漠最徹底最不應該的方式。
他怎麼會把她的喜歡和愛意當做籌碼,輕描淡寫地拿捏和玩弄著。隻有在她要離開的時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做錯了事。
是他親手摘掉了玫瑰的花瓣,又折斷了玫瑰的花莖。
全部都是他的錯。
江祁景垂下眼睛,眼瞳微微發抖,手指緊攥成拳,發白的指節哢哢直響。他什麼都做不到,隻能痛恨地放任指尖摳破掌心,好像這微不足道的疼痛能夠讓他稍作緩解。
他翻開後麵的頁數。
雲及月給他加分加得很大方,減分總是減得很吝嗇——
結婚那天沒有回家,-1。
收走了我的戒指,-1。
給我帶了禮物,30。
……
發燒沒有陪我,-2。
請了醫生來照顧我,20。
……
減的最多的是緋聞,十分,是唯一一個減了兩位數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