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次減完,她都要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加回來。
有一次吵架把他減到了負分。
雲及月在下麵寫了句檢討“我也有錯”,硬生生把他的分數加回了正數。
可即便是這樣,他的分數還是被細細碎碎的-1和-2減到了負9。
寫到後麵,她幾乎已經不寫理由了,隻有淩亂的分數飄在紙上,連多餘的筆墨都沒有,像那些已經數不出來的傷害和痛苦,沉沉地壓在江祁景的心頭。
直到最後一次記錄。
她認認真真標好了日期。
是他去新西蘭把她接回來的那一天。
雲及月一筆一劃,寫得很認真。
他說想我回家,109,總分100。
一句回家,就抵消了之前受過的一切委屈。
江祁景攥著線圈本的手都在發抖,追悔莫及的痛苦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後麵再也沒有記錄了,翻到的隻有陳舊泛黃的空白紙張。
不知道她在心裡給了他多少次機會,如今又把他減到了多少分。
他把她回到學校後的假裝不認識記掛在心上,記恨了很多年,把怨恨和試探都發泄在結婚時名正言順的理由上。
可是從來沒有想過。
雲及月從來沒有在意過他的記恨,獨自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愛著他。
她還給他寫了很多很多封情書。
也許是從十年前告白開始,寫到了今年。
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也許被他的冷漠嚇到了。
她像是隱藏著自己最寶貝的禮物一樣,將所有的小心思都小心翼翼地隱藏了起來。
相比之下,他在離婚後做出的那些事情,受到的那些打擊,不過是微不足道,比不上雲及月曾經的一千分之一。
……他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心腔用力地震動了一下,下一秒便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輕輕滴在手上。
是眼淚。
他想等雲及月醒來後把她接回家,好好地疼她,好好地照顧她,不再讓她愛他愛得這麼辛苦。
他想鄭重地親口對她說一次“對不起”,是他錯了,這十年來全部都是他的錯,他會反省自己的莽撞和無知,冷淡和漠視。
可是都晚了。
他早已經徹頭徹尾地辜負了一顆為他燃燒了整整十年的心。
他們走到這一步,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江祁景將線圈本合上,攥在手裡,扶著牆壁站了起來。
靜謐的走廊讓時間更加難熬。
他看著秦何翹,看了很久,像是自言自語地問:“雲及月會原諒我嗎?”
心腔震得更厲害,渾身上下都有種被撕扯開的疼痛。
他自顧自地點了點頭,說了句連自己都不肯相信的話:“她會的。”
雲及月會的。
他會好好表現,會證明自己的誠意,會彌補自己的錯誤,會用儘一切辦法換取她的原諒。
她會給他一個機會的。
她那麼心軟……
一定會的。
她恢複記憶之後,一定會的。
她不需要像以前那樣喜歡他,隻需要給他一點點的原諒,讓他把曾經欠她的加倍償還回去就好。
她一定會答應他的。
江祁景像是魔怔了一樣,在心裡不斷重複著這句話,最後竟然說服了自己。
沒有任何邏輯地說服了自己——
雲及月曾經那麼愛他,愛了這麼久,總會放不下他的。
即便他清楚地知道這個理由脆弱得一觸即潰。
秦何翹對他那個“雲及月會原諒我嗎”的問題冷嘲熱諷了好幾句。
江祁景一點都沒有聽。
他已經心甘情願地陷入了自己給自己編織好的美夢中。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或許是十分鐘,或許是兩個小時。
一臉疲憊的李梁文從監護室裡走出來,道:“秦小姐,剛剛接收到了病人的聲音。”
秦何翹從椅子上站起來:“她醒了??”
“沒有,現在應激性地清醒和昏迷都隻是恢複過程中的一部分。儀器檢測到她現在還在發燒。”
“那她說了什麼……”
“她一直在念某年三月十一號的語文作業,按照內容看,是她高一時候發生的事情。”李梁文道,“合理推測病人正在修補和完善記憶的漏洞,現在已經完善到了高中時期。”
“那為什麼偏偏是回憶到高中的時候醒過來了……”
李梁文思考片刻:“也許是她在那段時期忘掉的東西最多,回憶時大腦負荷最重,進入了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狀態。”
“還有就是……她在念一個人名。”
男人抬起眼皮,黯淡無光的眼睛裡好像多了幾分情緒:“是江祁景嗎?”
他看見李梁文點了點頭。
江祁景的心臟劇烈地顫動著,難以言說的希冀和期待幾乎將他滅頂地淹沒。
雲及月記起他了。
她會原諒他的。
她一定會的。
他低下向來高傲的頭顱,聲音卑微得滿是懇求:“我可以進去看一眼她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