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以為他是有勇君子。”禰衡道:“若非君子,有此之勇,必生替主之心,他卻沒有,可見心裡是有正氣的。”
有勇君子?!
有勇,無謀,也無膽的君子?!雖說君子是稱讚人的話,可是怎麼聽禰衡用這兩個字來形容人的時候,就……
趙雲總覺得這話怪怪的,明明是讚人的話,怎麼聽著就覺得不大對勁呢。
文人損起人來,有時候真的聽不大懂他到底是真讚美還是假讚美。趙雲知道他素來嘴上刻薄,也不接話。隻憂心忡忡的道:“此人向來善戰,袁紹因有他在,才能坐陣於四州,雲也不缺勇,卻並不能保證將其斬殺!”
禰衡笑道:“將軍何必妄自菲薄。衡以為,趙將軍身上的品質,便是連顏良也不如的。”
趙雲無奈的笑,道:“正平評價的過了!”他知道禰衡這人愛憎分明,愛的那是覺得對方身上樣樣都是美好的,自帶美好的濾鏡,憎的,便是對方有優點,他也自動的忽略,帶著惡意的濾鏡,愛能欲之生,恨能欲之死。也不是說他不客觀,就是情感太過濃烈的人,有時候在情緒的喜好上,主觀情緒太強。有時候稱讚起自己來,趙雲都不好意思接話。
從客觀事實上講,總體的方麵,趙雲還年輕,至少眼下,他是無法與現在的顏良相比的。這一點,趙雲從不自視甚高!
禰衡笑道:“將軍何必自輕。顏良雖勇,將軍卻有機變,善戰不拘一格。若對陣而戰,將軍雖未必是其對手,恐不能勝。然而,用兵用奇。若用奇兵,顏良便是再有勇,也未必是將軍的對手!”
禰衡覺得,趙雲是君子過了頭,有時候他自己身上的優點,他自己都不知道。雖說這個年紀如此沉穩不傲氣,是個好品質,可是好品質過了頭,有時候禰衡也是萬分無奈,覺得趙雲強而不自知,很可惜。所以他就經常誇誇他。又被趙雲覺得自己有時候變得油嘴滑舌了起來。事到如今,禰衡能變成這樣的捧哏的人,他自己都不相信。
怎麼說呢,世上是一物降一物,一人克一人,在搭襠上,他遇上趙雲這樣的人,變得完全不像以前的自己了,就很不可思議。
但是彆人卻都覺得這禰衡實在過份,尤其是對趙雲和顏悅色,經常誇讚,對彆人卻是不假辭色,甚至嘴毒刻薄的時候,就很難受,覺得這人又傲氣又小人,還嘴毒刻薄,看人下菜碟什麼的。容易引起這樣的誤會。
但禰衡說的卻是真心話,趙雲年輕,又在眾多大將的時代,才顯得他好像很平凡,既便是在立了這麼多功以後,他還如此認為。禰衡是真的覺得趙雲對自己現在在袁軍中的名聲沒有一個清醒的認知。
呂嫻敗袁尚,趙雲首當其衝,為首功。
袁紹不知道不知道有多恨他。趙雲的名氣也是鼓噪一時,袁軍上下,莫不相知。
趙雲忌憚顏良,難道顏良與其軍中諸將就不忌憚趙雲嗎?!
所以,禰衡並不覺得不是顏良的對手。隻要彆傻乎乎的與顏良對陣而衝,就幾乎沒有被壓著打的可能!
禰衡雖在兵法上有塑造,卻不認死理,在任何戰爭上,這樣對衝,是真的很吃虧,很傻氣。他雖是君子,打仗卻非君子,明知吃虧的事,他當然不會這麼做,這是要趙雲避其鋒芒,撿自己的擅長,而側攻顏良,未必不能得大勝!
趙雲果然若有所思,道:“我為先鋒,自然也為女公子護衛,倘被顏良攻破衝鋒至我後方,女公子就危險了!”
這個時候,第一反應永遠都是後方的人,禰衡心裡是很敬服他的。二人自上次說開,交心以後,是最佳的夥伴關係了。向來也彼此知心,交任。
“將軍無須懼,且叫他來,與之周旋的打,不要硬碰硬,未必處於劣勢。”禰衡道:“那曹操既做兩麵派,引了顏良來此,他焉能沒有準備。他苦顏良久矣,隻怕必有所圖,要麼圖袁營後方,要麼,要圍殺顏良。”
趙雲一凜,道:“借刀殺人?!”
“女公子這把刀可好用,”禰衡道:“曹賊雖也苦女公子,然而,既暫時不能消滅,倒不如利用徹底。比起女公子,眼下當然是分割袁營要緊。他自知輕重。在審時度勢之事上,誰也比不過這個奸賊!”
看禰衡一提起曹操就咬牙切齒的樣子,趙雲不禁忍笑。若說天下何人最恨曹操,禰衡必定算其中最恨的一個,他畢竟情感濃烈。與陳宮一樣,一提起曹操就咬牙切齒的厲害。
“既是如此,何不慢拖施打,也有利因勢施為,”禰衡道:“先看看曹賊到底怎麼出兵再說。比起顏良,將軍更需防備的反而是曹賊那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趙雲慎重的點了點頭,道:“曹營向出奇兵,相比起來,袁營中人,卻多數是君子打法,反而利於防範。”
趙雲便分輕了主次和防範重點,便對禰衡道:“有正平在我身邊指點,總能一針見血,雲也眼前明亮許多,不至於如一片迷霧。雲心中有數了!”
禰衡心中一暖,正欲說話,外麵有戰將進來稟道:“將軍,劉延帶了犒勞酒來。”
趙雲與禰衡對視一眼,禰衡哼了一聲。
趙雲無奈,對戰將道:“來者是客,當以禮相待!”
禰衡撇了一下嘴,卻沒說甚,隻跟著趙雲出來迎接。
劉延心中是很慌亂的,曹操的謀算他是不知,他隻是接到命令,要他來迎接呂嫻,哪知道,呂嫻還沒到,這倒好,顏良要打來了,他哪裡會不慌?!
此時也是病急亂投醫,尋思著既然是要迎一迎,便不如陪些笑臉送些犒勞酒來,也求助一番趙雲,好叫他彆退,把顏良打跑要緊啊,不然沒人頂在城前,這白馬要是被圍了,他心裡不得慌死?!
因此看到趙雲,便忙迎了上來,道:“久聞趙將軍威名,延失禮了。冒昧前來,略送些薄酒與軍士們喝。大敵當前,隻看在丞相與女公子有盟之上,曹軍無備時,還請趙將軍務必幫延等無能之人守住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