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連劉表也……竟還默認以要交代重任引他來此。那麼……
他也是要自己必死無疑了?!
劉備額上微微出了些汗。
他還抱以疑惑,僥幸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然而當他再次去尋劉表內室時,哪裡還有劉表的人在?!連侍女都不見了。
劉備這下是真的慌了神。
劉表在裝病危。也就是說,他才是一切背後的推手。他的確是什麼都沒做,可同樣的,他也是什麼都做了!
什麼都沒做,在於隻是裝病而已,可是,他正因為裝成病危,才引誘的蔡瑁迫不及待的要動手鏟除荊州後患,真正的接手荊州。
而他還沉浸在劉表還是以前的劉表的思緒裡,以為他曾放棄廣陵來護荊州,有恩有情有義,於情於理,劉表都絕不會如此。
可他幾乎忘了,再老的老虎,也是老虎。縱然牙口老了,爪牙廢了,可不代表,他的心也廢了。哪一個老虎沒有虎心,同理,哪一個諸侯,又真正的弱過?!
劉表駐守荊州多少年,都未讓孫策近半步,無論何人來圖,他都守的死死的,他的確是沒什麼進取心,可是,諸侯,依舊還是諸侯,而諸侯能坐穩一方,不隻隻靠仁慈,還在於狠心啊,超出尋常的決斷啊。
若指責劉表背信棄義,這是真的,可是,身為一方諸侯,默認,甚至是推動此事,是一點毛病也沒有!
劉備絕非庸才,若是庸才,便隻有心慌,而無理智,而劉備是那種便是心慌,那腦子也是飛快運轉的人。
此時腦子分析不停的便是,這代表了什麼?!
劉表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這代表了,他棄了劉備,甚至可能棄了劉琮,而選擇了徐州和劉琦。
所以,為前次檄文一事,劉備就把劉表給得罪狠了,以至於發覺二人的道路全然不同,所以劉表才在將老未死之前,放手一搏,為荊州鏟除後患嗎?!
但他也是真冤枉。當時是徐州劉琦發檄,得罪死了袁紹,袁紹與劉表割裂,大怒。而劉表又發覺他與曹操有盟。腹背受敵之下,權衡利弊之下,終究還是屈服的選擇了徐州勢力?!
也許他知道死後,劉琮坐不穩荊州,不忍荊州分裂,也許,他更知道,隻在徐州保下,才不至叫北方勢力來侵吞荊州,甚至包括他劉備。在劉表心裡,他劉備恐怕也不是能保住荊州的人。甚至可以說是來搶徐州的人,引來禍的人!
劉備腦子轉的極快,一瞬之間,將這一切都想的清清楚楚!
目前可以確信的是,再尋劉表已經沒有意義了。
便是找到他,又能對峙嗎?!不過是裝相,彼此裝相而已。毫無意義。
而這時的劉表,恐怕是絕不會露頭與他對話,甚至是對峙的,因為他們彼此心裡都有怨恨和愧悔。這樣的東西,沒有人願意直麵。
隻有抉擇。
就像男人,無法去麵對辜負了的發妻。寧願不去再見,再想。猶如自欺欺人一樣。因為再見,對話隻能顯得自己特彆像個混蛋。而自己是無法麵對自己成為這樣的自己的。所以寧願這人不存在。
逃避,就是這一種形式。
此時的劉表也一樣。
這般心理,都是相通的。
然而決定就是決定,決定就是這麼做出了。
劉備的思維也是利弊分明的,追究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目前他必須要做的事是要怎麼離開州牧府,並且離開荊州城。這是一個大難題,如果不能離開,一切皆休矣。必將喪生於城內或府內。
隻要出了城,與軍師彙合上,必無咎也!
可是,怎麼出城,甚至是怎麼出府,是個大難題啊!
而劉表已經被轉移到了密室之中,說是密室也不嚴謹,其實就是一個書櫃後麵的內室,推開書架子就是它,這個時代是沒什麼家具的,但書架是例外。一般有機密人家的府上都是要設立的,十分常見。並不是那種十分嚴格嚴謹的密室。
侍人都避出去了。
劉表也是一徑沉默著,將所有的一切全從心中過了一遍,臉色也微微有些抽搐。
劉表內心也是十分痛苦的,做決定很難,但做了決定,到了執行的時候,也是同樣的痛苦再經曆一遍。他向以仁德著稱,內心也是一個十分仁和的人的,可想而知,現在所經曆的事情,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殺了劉備的同時,同樣的也是在殺自己的心軟。
這很疼。
蒯良一清二楚,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劉表看著蒯良,道:“子柔以為,此事可能成?!”
“五五之分,”蒯良道:“此事,畢竟非主公授意,隻是默認,然,蔡瑁一黨卻並不知。他們想要殺劉備,卻未得主公之明意,便絕不敢進府行事。便會設法引出劉備,在城中殺之!因此,此事,便不能絕對。劉備的生機,便多了二分。”
劉表默然。他雖默認,但更是要臉的人,他希望他死的時候,是不要背著什麼背信棄義的名聲死的。這絕對不行。劉備仁德在外,他若主動去傷,那他死了也不得安寧,要被人黑死。他要臉,還要名。這個鍋,他是要扣在蔡瑁頭上的。蔡瑁有了傷仁之名,也坐不穩荊州,正好為劉琦作準備了。
“若到了城中,看似插翅也難飛,然而,”蒯良道:“昔劉備之名深入人心,城中支持者,並不少,多有世家才俊賢人等,倘有人相助,便又多了三分逃生的希望……”
劉表道:“關羽與劉備分離,他怎麼逃走?!”
“正因二人分離了,蔡瑁可能會大意,自以為沒了關羽的劉備,插翅也難飛,因此便不急了。”蒯良道。
劉表更加默然。
他明白蒯良的意思,就現在,就在這個當下!立即以府中仆從,馬上撲殺劉備,立可定!
隻要把門一關,就是甕中之鱉,一恿而上,馬上能砍成肉醬。等關羽來,早就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