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辛苦苦八十年, 一覺醒來啥都沒有了。
當年大明水師也嘗試攻打雙嶼島,但是雙嶼島實力太強悍了, 各個國家的走私商隊在這裡交易, 船堅炮利, 打不過。
雙嶼島位於雲間縣(上海)舟山群島, 大明水師決定先不要硬碰硬,找個軟柿子捏一捏,選了看似防守薄弱的張家島。
孔缺就是在這次防禦戰中為了救孔雀而傷了根。
孔雀在張家島長大的, 聞言一時晃了晃神,腳下一滑, 扶著鬆樹才站穩了, “那張家島……都被燒了?”
孔缺:“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才滅,連根草都沒留下。”
孔雀一把拉住弟弟的手,“你一定要幫我,給父親和死去的島民報仇,打到雙嶼島,毀掉海盜的老巢。”
言罷,孔缺身形一歪, 倒在雪地裡。
“大哥!”孔雀連忙蹲下, 摸了摸孔缺的額頭, 燙的厲害,粗麻孝服隱隱滲出血來, 孔雀撥開衣襟一看, 哥哥的胸膛裹著厚厚的紗布, 一股藥味和血腥味撲麵而來,居然早就受傷了。
孔雀用白緞麵的裡子裹住了哥哥,專門走小路,閃避巡邏的衛兵,好在天氣寒冷,沒有閒人到處亂逛,都貓在室內生火盆取暖,孔雀一路順利,摸到了自己的臥房,關上門。
用剪刀剪開滲血的紗布,胸膛有火灼燒的血泡痕跡,還有一個個黑色的小洞,一看就是中了□□,子彈穿透了軟甲,嵌在肌膚上,哥哥一個個的把子彈摳出來上藥包紮。
幸虧是冬天寒冷,若是夏天,這樣一路奔波,胸膛估摸就爛了。
孔雀從宋院判那裡要了退燒的藥丸和外敷的傷藥,回去給哥哥療傷,孔缺中途退燒,醒來過一次,孔雀給他喂了點食物,他吃完就再次昏睡過去。
到了半夜,孔缺驀地燒的厲害,全身都是紅的,而且手腳蜷縮,腰身彎曲,就像一隻煮熟的蝦。
這是人類在子宮裡的形狀,孔缺燒糊塗了,小聲□□著,孔雀給他喂藥,大部分都漏了,喝不進去。
孔雀隱隱約約聽到哥哥叫娘。
“娘啊娘,不要走,不要拋棄我們。”
孔雀沒得辦法,擱下空碗,半夜去敲母親的房門。
曹靜驚醒,聽到兒子的聲音,打開房門,“紀雲怎麼了?”
“是大哥。”孔雀低聲道:“大哥病了……”
曹靜披衣跟著孔雀走,看到燒成一隻蝦的孔缺。
孔缺囚禁曹靜五年,執迷不悟,至今都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到底是親生的,總不能看長子去死,曹靜花開了藥丸,效仿小的時候照顧兒子們,坐在床榻邊,將孔缺的頭擱在自己的大腿上,先喂給一勺子蜂蜜香一香嘴巴,然後端起藥碗,“大郎,該喝藥了。”
或許是母子之間的心理感應,孔缺這一次喝了半碗,漏了一碗,孔雀連忙又化開一丸。
到了天快亮時,永興帝趕去早朝,一陣喧鬨,孔缺終於燒褪了。
高燒過後,孔缺的眼睛發亮,身上沒有力氣,四周都是暖暖的,身下的褥子柔軟似雲朵,將他團團包裹,很舒服,就像小時候母親的懷抱……等等!這是誰!
孔缺看到了歪在熏籠上補眠的弟弟孔雀,以及睡在臨窗大炕上的曹靜。
曹靜年紀漸長,睡覺輕,聽到動靜立刻醒來了,她和衣而眠,穿上鞋子走過來,“覺得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孔缺彆過臉去,“你丈夫沒了,虧得他領死前還囑咐我好好照顧你,給你養老。他惦記你,你連問都不問,難道他和你沒有關係嗎?”
見慣了長子彆扭性格,曹靜不和病重的他計較,說道:“看樣子你撿回一條命,應該沒事,我走了。”
曹靜扭頭就走。
“你丈夫死了。”孔缺在床上說道:“你不難過嗎?一滴眼淚都沒有?你沒有心!”
曹靜說道:“我和他十年前就斷了,走不到一路去。”
難過嗎?有一些,但……一切早就過去了。
孔缺冷哼一聲,“不要以為你昨晚給我喂藥,我就原諒你——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曹靜說道:“隨便你。”
說完就走,任憑孔缺在床上大呼小叫。
孔雀關門,說道:“大哥若是想引起外人懷疑,隻管大聲嚷嚷。”
孔缺終於住嘴了,他燒了一夜,口乾舌燥,抱著茶壺灌了大半壺,低聲道:“我不會給你添亂,這就易容跟你出宮去。”
孔雀說道:“外頭天寒地凍,你這個樣子出宮,說不定又要燒,到時候誰管你死活——休養幾天再找機會出宮。你在這裡休息,沒有人敢進我的房間,一日三餐我來送,你不要出房門半步。”
孔缺粗聲粗氣說道:“你現在是宮裡的紅人,就覺得可以教訓你大哥?若不是想借你的手鏟平雙嶼島,為父親報仇,我才不會進宮找你。”
孔雀說道:“下一次你在母親麵前若還是這般無理取鬨,我會把你送出去。”
孔缺一愣:“好你個白養狼,父親的仇你不報了?”
孔雀繞到屏風後麵換衣服,在官服裡麵穿上粗麻孝衣,為父親戴孝,說道:“朝廷這次一定會開海禁,到時候會挖去雙嶼島這個毒瘤。我是禦馬監的人,到時候會用紀太後的關係去當監軍,借力打力,我會為父親複仇,將那些賊寇殲滅。”
孔雀穿好衣服準備去當差,“我沒有大哥,一樣複仇。但大哥沒有我,隻能以卵擊石。我早就說過,與虎謀皮,會遭反噬,你和父親都聽不進去,教訓來了,已是後悔莫及。你若聽我一句,勸住了父親,父親就不用去死。”
血淋淋的現實,孔缺無話可說,終於閉嘴了,向現實低頭,兄弟的地位逆轉,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他聽弟弟的話。
另一邊,曹靜將孔缺的到來告訴了紀雲。
紀雲在田七的攙扶下,每隔一個時辰咬牙下來走幾步,生產幾乎耗空了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