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十年, 初春, 冬雪還未消融。
辰時, 元嬤嬤掀簾進來, 要叫醒昨夜在澡雪堂暖閣這裡睡下的湖陽。
帷帳中, 湖陽側著身,睡得正熟。
元嬤嬤輕推了推她的肩膀,喊道:“公主, 公主,該醒了。”
錦被中的女孩睜開眼,隻見她小臉圓圓, 肌膚如雪,端的一副美人胚子。花骨朵兒一般的嘴唇微啟, 湖陽迷糊問道:“什麼時辰了?”
元嬤嬤將她扶起,一麵為她穿衣,一麵笑回:“辰時。早膳已備好了,洗漱完咱們就去吃。”
“哎呀!”湖陽卻急了, “晚了晚了!你怎麼不早叫醒我?”
元嬤嬤忙將她半抱住,安慰道:“不晚, 不晚。太子他們仍未來呢。況且冬天日頭短, 這會兒天才亮堂。等用了早膳,正是時候。”
湖陽便不高興,撅著嘴, 一直等元嬤嬤替她穿衣洗漱, 又梳好頭發, 坐到桌邊,才堪堪平下氣來。
正吃著,門外忽傳來說話聲,湖陽耳朵尖,立刻就問:“是太子哥哥麼?”
隻見太子領著四皇子、五皇子跨過門檻,轉進次間,看到湖陽仍在用膳,便溫聲道:“六妹妹起了?我們正要來叫你。”
跟著的五皇子小聲呐呐:“六妹妹。”
他身後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探出頭,朝著湖陽道:“小豬今天可真勤快,我還以為你沒醒呢。真是,害我輸錢。”
湖陽衝他皺鼻子:“哼!你才是小豬。又拉著五哥哥拿我做賭,我要告訴父皇去。”
四皇子又躲回太子身後:“你才不會呢。”
太子忙打著圓場:“四弟,你是哥哥,要讓著六妹妹。況且這事原本就是你做得不對,還不快向妹妹致歉。”
湖陽笑起來:“趙郗,快向我致歉。”
四皇子便從太子背後走出,一直走到坐著的湖陽麵前。
而湖陽略抬著頭,神情得意。
四皇子忽彎下腰,伸出手捏住湖陽圓嘟嘟的臉蛋,故作凶狠道:“你再直呼哥哥的名字試試,看我不把這塊肉捏下來。”
湖陽“啊啊”叫著,卻不肯服輸,伸手也想去捏四皇子的臉。
隻是四皇子足比她大了五歲,正是長個兒的時候,她又是坐著的姿勢,自然捏他不到。
未曾想四皇子做了這事,太子一怔,忙上前將二人分開,元嬤嬤也急著去看湖陽的臉。
幸好捏得不重,隻是臉稍微紅了一些。
四皇子被太子擋住,便從他手臂下鑽出頭,道:“我知道輕重,就是嚇嚇她。”
太子提著他的領子將他拉回去:“你快彆說話了。”
見湖陽捂著臉,隻不說話,眼眶卻紅了一圈。四皇子心虛道:“我真沒用勁兒。”
又忙隔著太子,遠遠兒朝湖陽作揖:“六妹妹,都是我的錯。我給你叫太醫去。”
聞言,湖陽輕哼,放下了手,道:“你這會兒亡羊補牢,已經晚了。”
四皇子笑嘻嘻:“六妹妹真有才學,連‘亡羊補牢’都知道了。四哥哥我自愧弗如。”
那廂,元嬤嬤仔細瞧了瞧湖陽的臉,又悄悄對著太子搖頭。
太子便知湖陽無事,笑道:“好了。六妹妹還沒吃完呢,你們兩個,且到外邊等著去。”
四皇子一聽,老老實實帶著五皇子出去了。
湖陽也沒再多說話,喝完粥,就牽住太子的手,跟著他們三人,一同往外走。
路上,四皇子仍在求她的原諒,繞著湖陽走來走去。
湖陽不耐煩了:“你彆在我耳邊說個不停,吵。”
“那你說不生氣了,我才住嘴。”
“誰生氣了?我是那樣小心眼的人麼?”
四皇子一喜:“當然不是,趙宜安是這世上最好的小姑娘。”
聽他這樣說,湖陽笑得開心,又忽然拉了拉牽著的太子的手,撒嬌道:“我走累了,太子哥哥抱我。”
四皇子忙搶著說:“我來抱你。”
“不要。”湖陽拒絕得乾淨利落,又伸開手,“太子哥哥。”
太子停住腳,彎腰將她抱起來:“好了?”
“好了。”
湖陽靜靜伏在太子肩頭。她帶著的鬥篷帽子,帽沿有一圈白色的絨毛,襯得她麵色如玉,可愛精致極了。
一行四人,連帶著伺候的公公宮女,一直走到了聞非堂。
這幾日昭帝帶著皇後,還有幾個孩子,一同來了沙河行宮。帝後就住在聞非堂裡,這日起來,正等著太子他們來請安。
說起這幾個孩子,昭帝忽歎道:“太子雖品德尚可,但是資質平庸。郗兒聰明,卻不肯用功。阮兒更不用說,比起幾個哥哥,沒有一個出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