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顧表妹的到來, 今日傍晚崔雲昭跟霍檀還是去正房那邊用的晚食。
這個時候,家裡的孩子們也都回來了。
崔雲昭和霍檀到的時候,就聽到霍成樟同霍新柳說:“書院裡還有女子學堂呢, 妹妹不如同阿樸一起去吧?”
霍新柳低著頭,沒講話。
霍成樟看了看她, 又去看霍新枝。
霍新枝坐在那慢條斯理吃茶,崔雲昭注意到, 她手上有一抹紅痕,不知今日都去做了什麼。
“你瞧我做什麼?”霍新枝淡淡道, “你若是真想讓二妹一起去, 那就自己去勸說。”
霍成樟很怕長姐, 被她這麼一說, 頓時不吭聲了。
霍新柳現在似乎才回過神來, 細聲細語:“我不想去。”
霍成樟隻能站在那裡歎氣。
崔雲昭覺得這一家子真的挺有意思,也沒多管,過來就隻同霍檀坐在一邊,安靜等著開飯。
“弟妹, ”霍新枝倒是看了一眼崔雲昭,“白鶴書院不錯,多謝你。”
她這個人平很冷淡, 卻也並非不知好歹, 在崔雲昭的記憶裡一直對她印象很好。
被她感謝, 崔雲昭也不推辭, 隻是笑著說:“都是一家人,莫要說兩家話。”
這麼看來,霍新枝今日可能也去白鶴書院看過了。
她平日裡瞧著冷冷淡淡的,倒是對弟妹都很上心。
他們說到這裡, 就看到桃緋和巧婆子端著盤碗進來了。
在她們身後竟然還跟著顧迎紅。
顧迎紅顯然也去廚房幫忙了,這會兒滿頭是汗,顯得柔弱又賢惠。
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老太太恰好從屋裡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幫忙的顧迎紅。
她立即丟給崔雲昭一個眼神,陰陽怪氣道:“哎呀,看看咱們家的孩子,就是懂事聽話,知道孝順長輩。”
“不像有些人,隻會坐著吃茶,進門至今我連一口晚輩的孝敬都沒吃上。”
崔雲昭同其他人一起起身對老太太見禮,唇邊勾著笑,話語卻很真誠:“祖母,大戶人家有大戶人家的規矩。”
她看到林繡姑從另外一間房出來,便上前挽住林繡姑的胳膊,攙扶她過來膳桌。
“父親在世時是正六品的刺史,又為國捐軀,就連陛下都有褒獎,咱們已經不是普通軍戶人家了。”
“若是家裡麵主仆不分,亂了規矩,是會讓旁人笑話的。”
這話雖未去點評顧迎紅,可話裡話外,還是說她沒有見識,不懂規矩。
她每說一個字,顧迎紅的臉就白上一分。
崔雲昭看都不看她,隻看顧老太太:“祖母,家裡的事都有仆從來做,萬沒有客人做事的道理。”
“今日是我的過錯,忘了提點顧表妹一句,才鬨了這樣的事。”
“祖母和顧表妹不會生我的氣吧?”
崔雲昭前世過得小心謹慎,擔心這個,憂慮那個,沒有一日過的痛快。
她要維持著世家大族的體麵,要回護崔氏百年的榮耀,從來不能隨心所欲。
她總是恪守規矩,生氣了不敢發火,受了委屈不敢哭訴,同霍檀的日子過得磕磕絆絆,卻不知道同他談一談,說一說心裡話。
後來經曆了那麼多事,也就同霍檀越發離心,以至於後來和離。
不過,等到霍檀稱帝,崔雲昭的日子反而好過起來。
前世臨死前那四年,是她過得最自在也是最放鬆的日子。
也正是因為那四年,她想明白很多事,也漸漸改了自己謹小慎微的性子。
想到這裡,崔雲昭仰起頭,對著老太太勾唇一笑。
老太太差點沒一口氣噎住。
她怎麼可能不生氣?她差點沒被崔雲昭氣死。
“你……你!”
老太太話都說不利索了。
她畢竟年紀大了,同崔雲昭這樣的年輕人置氣,還真是置不過她。
顧迎紅本來被崔雲昭說得麵色蒼白,現在見老太太氣得都要站不住,忙上前扶住了她。
“姑婆,是我的錯,您彆生氣。”
她越是可憐,老太太越是偏心。
她忍不住當著崔雲昭的麵發脾氣:“我就說不讓娶這名門貴女,你們瞧瞧,當麵就給我不痛快,我跟她到底誰是長輩?”
林繡姑皺起眉頭,上前就要說話,卻被霍檀揮手打斷。
霍檀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顧老太太的胳膊。
他多有力氣的人,顧老太太根本就來不及反抗,被他直接按倒在了椅子上。
“祖母,這樁婚事是呂將軍欽點,您若是不滿意,直接去同呂將軍議論吧。”
霍檀淡淡開口。
顧老太太麵色一僵,她也就是在家裡作威作福,仗著霍檀是她的孫兒胡攪蠻纏。
到了外麵,哪怕是藕花巷這條街,她都作不出什麼花樣來。
這一條街上,住的滿滿都是軍戶。
顧老太太被霍檀這樣一威脅,麵上掛不住,卻又不敢真的得罪呂將軍,隻能冷哼一聲:“都站著做什麼?開飯吧。”
於是一家子就落座,開始用飯。
因為一開始的不愉快,所以吃飯時也沒人說話,直到餐食過半,霍新枝才開口:“明日我來做飯吧,巧婆子這手藝確實不好。”
巧婆子原是顧老太太的同鄉,這才能在霍家做這活計,但她手藝實在不好,林繡姑提了幾次都被顧老太太拒絕,便沒再說了。
時間久了,大家也就放棄了,湊合著過。
霍新枝一貫不怎麼在家裡挑事,今日不知道怎麼了,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顧老太太看她一眼,沒吱聲。
霍新枝也沒繼續說。
倒是霍成樟看場麵有些冷清,便主動開口:“如今我陪著阿樸去白鶴書院,那邊真的很好,先生們看著很和善,學生們也有同阿樸一樣大的年紀,並非都是世家子弟。”
霍成樟就說:“阿樸很喜歡那裡,阿樸,是不是?”
霍成樸聽到自己被點名,抬起頭來,然後便低下頭低低應了一聲。
這般看起來,不像是勉強。
崔雲昭同霍檀對視一眼,於是就說:“既然十二郎喜歡,不如我明日就去一趟白鶴書院,同朱世叔說一說十二郎的事。”
崔雲昭這般說這,就看到霍成樸小心翼翼看她一眼,滿臉都是期待。
崔雲昭便對他笑了笑。
林繡姑想了想,說:“十一郎,你後日才去上課,明日你再陪十二郎去一趟,好好看看,十二郎確定了,再麻煩你嫂嫂。”
“這是大人情,彆去了又不上,讓你嫂嫂難做人。”
林繡姑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明日我也去,兒媳啊,你這邊且不急。”
林繡姑看起來大大咧咧,卻也是個穩得住的人,辦事很是妥帖。
她發了話,崔雲昭就乖巧道:“是,都聽阿娘的。”
老太太不吭聲,顧迎紅就不說話,席間林繡姑還問了問顧家的事,顧迎紅就溫婉說了。
“表舅母,勞您惦念,家中一切都好。”
“月前家中嫂嫂生產,母子平安,家母和兄長都很高興,一直在照顧嫂嫂和小侄兒,隻我自己因為受了風寒,有些精神不濟,又怕讓小侄兒染病,這才央求姑婆帶我回來。”
顧迎紅可憐兮兮看向林繡姑:“多謝姑婆和表舅母,賴你們心慈,才有我容身之所。”
林繡姑最不會同這樣的人打交道,聞言愣了愣,然後說:“你好好養病就是了。”
顧迎紅便乖順點頭。
這事情便這麼過去了,等用過了晚飯,崔雲昭就同林繡姑說了自己的奶娘要過來,林繡姑就說讓她自己做主。
早在成親之前,林繡姑就同霍檀說過,以後東跨院他們小夫妻自己做主。
既然開了口,就沒有更改的道理。
崔雲昭的嫁妝豐厚,他們夫妻倆如何用是他們倆的事情,但他們一大家子人卻不能厚臉皮用兒媳的嫁妝。
崔雲昭讓緋紅去小廚房幫忙,林繡姑都說過她,以後緋紅的月銀家中給。
崔雲昭當時沒答應,不過心中也知道林繡姑做事情公正,故而待她越發親厚。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都是日積月累起來的。
死過一次,崔雲昭才慢慢明白這個道理。
前世父母去世太早,沒有人教導她要如何生活,如何做人,她隻能慢慢摸索,一點點蹣跚前行。
最終還是滿盤皆輸。
崔雲昭想到這裡,不由歎了口氣。
霍檀剛從浴房出來,就聽到她歎氣,不由問:“怎麼了?”
崔雲昭下意識抬起頭,然後就看到了烏發垂肩的俊秀男人。
霍檀身上隻穿著鬆散的中衣,潔白的衣衫和衣襟處露出來的肌膚交相輝映,讓崔雲昭一下子看呆了。
霍檀人生的高大,俊美,身材極好。
他後背寬闊,腰卻很細,往下是一雙修長結實的長腿,一看就強健有力。
平日裡穿著衣服不明顯,現在隻穿著貼身的中衣,立即就讓人挪不開視線。
尤其是他烏發披散,零零散散墜在臉頰邊,難得柔和了他鋒利的眉眼,讓他身上多了幾分說不出的魅惑。
燭光幽幽,在霍檀眼眸中閃爍出動人的星光。
崔雲昭隻覺得心口噗通,跳得飛快。
麵對這樣樣貌的男兒郎,誰能不動心呢?
即便前世同他翻雲覆雨過的崔雲昭,現在見了這麼誘人的男人,也不由咽了一下口水。
霍檀如鷹隼一般的眸子一下子就看到了崔雲昭的動作。
他唇邊勾起溫柔的笑,可向前的腳步卻是那麼堅定。
似乎要一步步攻入她的心房。
就在崔雲昭出神時,霍檀已經來到了她麵前。
男人身上清爽的皂角香撲麵而來,無邊的熱力熏得崔雲昭麵紅耳赤。
她想讓自己鎮定下來,不去看霍檀露出的蜜色胸膛,可那雙眼眸就是不聽使喚,被霍檀身上的所有美好吸引,根本挪不開眼。
霍檀唇邊染笑,他微微彎下腰,讓衣襟開得更大一些。
“娘子,你怎麼臉紅了?”
霍檀低沉的嗓音縈繞在崔雲昭耳畔。
“你是不是太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