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個江四造了它,如今又有一位薑四給了它新生。腦中閃過了一句文縐縐的話,梁先生和錢先生對視了一眼,覺得有些有趣和說不出的意味。
不過這裡確實不是說話的時候,過兩日薑四小姐過來許是有話要說。兩個文士對視了一眼,忽地後退了一步,抄手朝她彎了彎腰,而後轉身走了。
隨著堂下看熱鬨的百姓散的差不多了,早按捺不住的方知慧連忙興奮的上前抱住了薑韶顏的手,得意道:“薑四,我就知道你是個能掐會算的,會及時趕回來救我的!”說罷這一句不忘轉身瞪一眼一旁的煙花周,“你跟人家薑四多學學!”
煙花周:“……”這是學的到的嗎?似這位薑四小姐這樣想做個不好不壞的人也是要天賦的。
不過折騰了一早上,確實要吃飯了,方知慧摸了摸肚子,抱著薑韶顏的手道:“咱們去吃古董羹,要清湯和辣的好不好?”
腹中空空如也,正好她也有好多話要同薑四說,這等時候還有什麼比吃古董羹邊吃邊聊更合適的嗎?
薑韶顏看了她一眼,笑著“嗯”了一聲。
眼見她應聲,方知慧心頭更是暢快,頓了頓,見堂下看熱鬨的百姓以及堂上的文吏官差等都已經走光了,這才忍不住壓低聲音問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把薑輝同薑家兩個老爺關在一起他們會打起來的?”
官差方才已經告訴她了:是香梨提醒他節儉把薑家幾個人關到一起的。
可關到一起又如何?誠如官差方才在堂上說的那樣,不是親戚嗎?其中薑輝同薑二老爺更是父子,怎麼會打起來呢?方知慧百思不得其解。
對此,薑韶顏隻笑了笑,望了望天,反問方知慧:“現在什麼時候了?”
方知慧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看到高掛當空的太陽,道:“午時了啊!”
“寶陵縣衙大牢開飯的時候就是午時,”薑韶顏說著,對她道,“先前你呆大牢我來過兩次,記得是這個時辰,而且還挺準時的,不早也不晚,恰巧午時剛到就開飯了。這一點你應當比我更清楚才是。”
這個……作為一個有經驗的寶陵縣衙大牢“舊客”,方知慧點了點頭,道:“是啊,那又怎麼樣?”
眼見方知慧還沒明白過來,薑韶顏便又道:“你先前是怎麼出來的?”
方知慧本能的脫口而出:“你把我弄出來的唄!”
薑韶顏瞥了她一眼:“我也不能劫獄把你弄出來,弄出來總有個理由才是。”
哦,薑四是問這個啊!回過神來的方知慧“哦”了兩聲,這才道:“因為我把楊仙芝供出來,讓她進去了,所以我出來了。”
對,楊仙芝。
薑韶顏瞥了她一眼:“你第一眼看到楊仙芝是怎麼想的?”
一向大大咧咧的爽快人方知慧聽到這個問題卻下意識的瞥向她:她沒記錯的話,薑四可是同楊仙芝那朵綠茶味的白蓮花是情敵來著,真要她說嗎?
眼見女孩子朝她點了點頭,道“你說便是”之後,方知慧這才道:“我想的是這楊家小姐長的怎麼這麼好看?這世間怎麼會有這般美麗的姑娘。”
這楊仙芝的長相還是不錯的,畢竟都同曾經那位禍國妖女江小姐有幾分相似了,能不好看嘛!
“對啊,楊仙芝生的很好看。”薑韶顏說著,看向方知慧,道,“薑二老爺和薑三老爺也是這麼想的,盯著瞅瞅,流流哈喇子什麼的不奇怪吧!”
方知慧:“……不奇怪。”頓了頓,她又不解,“可是楊仙芝那個人心氣高的很,怎麼可能特意給薑二老爺和薑三老爺看到……”
“當然不是特意的,薑家的人在她眼裡都是蛤蟆,”薑韶顏說著,指了指自己,“包括我。”
方知慧:“……”這話她聽的都要生氣了,這薑四是怎麼做到心平氣和的說出這句話的?不過再如何生氣,方知慧心裡卻也清楚薑四說的是事實,楊仙芝確實是這麼想的,而且不光薑韶顏,還有她,以及天下大半女子在她眼裡都是蛤蟆,隻配給她這隻天鵝墊腳。
不過薑四說這些是做什麼?這同楊仙芝主動出來讓薑二老爺和薑三老爺看到有什麼關係嗎?
方知慧還在疑惑,有人卻看不下去了,從衙門前的石獅旁閃出來說道:“因為午時該放飯了,這楊仙芝就算長的像天仙也是要吃飯的,薑家那幾個長的像癩蛤蟆的也一樣,這一拿飯不就碰上了?碰上了不就看到了?”
方知慧看著走出來大冬天拎著把折扇在扇的人蹙了蹙眉,有些疑惑的看向薑韶顏,問道:“這誰啊?長的人模人樣的,就是腦子看起來不大好使!”
“段斐,東川王世子。”薑韶顏看著扇折扇動作一頓,臉色僵住的段斐說道。
他腦子不大好使?段斐心道:這方二小姐才腦子不大好使呢,薑四小姐都說成這樣了,還猜不出來。
好在先前因為季崇言的關係,他特意找人查,哦不,是“問”了問薑四小姐的過往,其中自然也包括薑四小姐來了江南道之後做的事,是以薑韶顏的提示他一聽就明白了。
得了提示的方知慧也沒繼續糾結什麼世子的,卻也明白了過來,對薑韶顏道:“你家那個薑輝癡迷楊仙芝,楊仙芝就是他心裡的仙女,這薑二老爺和薑三老爺癡癡看楊仙芝就等同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所以他動手了。”
薑輝為了心裡的仙女楊仙芝可說是可以“六親不認”的,至於薑二老爺和薑三老爺方才在堂上早已有了齟齬,被薑輝這麼一攪合,拳頭無眼,砸到了自己,兩人憋了一肚子的火自然也動手了。
所以才會三個人互相扭打起來。
那場麵一想便“有趣”的很,能想到這招式的薑四小姐果然跟季崇言那個讓魏家去挖煤的半斤八兩,天生一對。
段斐趁人不注意收了折扇,忙笑道:“上回晏城來不及同薑四小姐道彆,今次段某恰巧途徑寶陵,是以特來拜訪薑四小姐。”
說的那麼好聽,原來就是來蹭飯的!眾人恍然。
看了眼段斐,薑韶顏笑道:“那走吧!”
……
……
待到再也看不到那一行人說笑的背影,江平仄同茶館的掌櫃才從一旁的巷子裡走了出來。
寶陵縣衙門前空空蕩蕩,眼下是當真沒有人了。
“江先生。”掌櫃看著目送一行人離去的江平仄,江平仄臉上的神情是他沒有見過的複雜和悵然,眼見江平仄許久不開口,他忍不住開口喚了他一聲。
被喚了一聲的江平仄沒有看他,隻是依舊看著已經走空了的寶陵城街道,眼神幽不見底,半晌之後,他忽地開口道:“我認識江公。”
江不算什麼小姓,江平仄一開口說出這句話,掌櫃便愣了一愣,不過旋即若有所思道:“難怪先生說起江公來這般了解,原來是舊識。”
“不止是舊識,”江平仄彎了彎唇角,眼神卻依然幽不見底,“我說了這麼久的書,卻從未在人前說過那位禍國妖女江小姐的名字,你知曉她叫什麼嗎?”
對於這樣的“禍國妖女”人都是痛恨的,連提及都不算多,正史之上更是沒有江小姐的名字,而民間野史的書寫者因著地位不高,所知也不多,是以在野史之上便隻有一個“江氏”。
人人皆有父母,更何況那位江小姐是江公的女兒,當然……也是有名字的,江氏族人後來幫那位江小姐改名為江顏,可最初,那個女孩子不叫這個名字。
“江少顏。”眼前似乎再次浮現出了那道灑脫不羈的身影,他臉色有些蒼白,愁眉道,“如今這世道,大靖紛亂,我護不住她……”
“我了解江氏族人,正是因為了解,才盼她少些顏色,否則必會成為江氏族人手裡的棋子。”
一個是江四,一個是薑四,一個是江少顏,那位薑四小姐的名字又叫做“薑韶顏”,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道看不見的線將一切連接了起來。
江平仄幽幽歎了口氣,心頭一陣沒來由的悔恨湧上心頭。
“阿仄,我倒是想你護住她,可惜你護不住她了。”他中毒已深,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那雙眼睛卻依舊清亮,仿佛隻一眼便能望透之後的很多年,“我想交待你一件事。”
“怎麼可能護不住她?”那是一個年輕,甚至可說年少的他一臉倔強的站在那位名動天下的名士麵前,說道,“江氏族人再如何無恥也要顧忌你的名望,待她及笄前無礙,之後我會為她尋一個有能力護得住她,也至臻至善的人做她的夫婿,就如同你對江夫人那樣,不就能護她周全了嗎?”
對此,對麵之人隻是笑了笑,而後緩緩搖了搖頭:“如我嗎?可那樣也護不住阿顏的,就如同我護不住她一樣。”
世人皆知,那位柔弱美麗的江夫人紅顏薄命,便是江公也沒有護住她。
卻鮮少有人知道那位江夫人雖然樣貌柔弱,身子骨卻沒有問題,也並非死於虛弱以致的難產,而是……毒。,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