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哪條律法規定富人一定要行善的,梁家此舉頂多被人在背後說吝嗇,於觸犯大周律法之上確實挑不出什麼問題來。
……
春媽媽擰著眉心偏頭看向一旁的女孩子。
女孩子的目光依舊落在梁家私宅的大門處沒有移開,似是在等著什麼。
將梁家私宅裡的人都帶的差不多了,身旁的兵將走到正立在主院梁大公子屋中的林彥旁,稟報道:“林少卿,人都帶出去了,宅中已經無人了。”
這話一出,素日裡一向對手下的話句句皆會回應的林彥卻沒有如往常那般“嗯”一聲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而是不發一言的轉頭看向屋中,閉上了眼。
這動作把兵將唬的一怔,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半晌之後,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傳入耳中,聲音不大,隻是在此時無人出聲的屋中卻顯得異常顯眼。
這是……兵將駭了一大跳。
“有人。”林彥開口說罷便重新睜開了眼睛,指向腳下的地麵道,“下頭有密室,密室裡有人。”
這話語氣淡淡,聲音確實篤定和不容置疑,仿佛一早便知曉了一般。
聽到這句的兵將聞言連忙應了一聲“是”而後轉身抬手招呼人來翻尋機關。
林彥看著兵將等人挪動屋中桌椅擺件尋找機關,抿唇不語。
薑四小姐一早便告知了他們這宅子主屋下藏有密室,密室裡有人,他們要找的也是密室裡的那些人。
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為那位梁大公子在做的是一件“於世不容”不能為外人道也的事,是一件一旦被揭發出來便會震驚世人的事。
便是在梁家,知曉這件事的除了梁大公子本人之外,怕是也隻有梁大公子最信任的身邊心腹知曉,這樣的心腹自然不可能一問便隨便開口交待出來。
隻有人證物證俱在,讓人無法抵賴才能做到。
正這般想著,隻聽“哢嚓”一聲,耳邊機括聲響了起來,一個手中抱著博古架上花瓶的官差激動道:“找到了!”
隨著機關齒輪轉動聲一同變動的還有掛在主屋正中那幅長條字畫,隨著字畫的翻動,一道暗門漸漸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幾聲輕微的啜泣聲自暗門裡飄了出來,聲音不大,可聽在正在翻找證物的官差耳中卻是大駭。
這聲音……怎的如此稚嫩?
……
這一次進去的兵將也委實呆的太久了,久到跑來看熱鬨的百姓都忍不住開始紛紛交頭接耳了起來。
“我瞧著應當沒人了。”
“這玉麵判官怎麼還不出來?”
“在裡頭做什麼呢?”
……
等人心焦,議論聲在人群中傳揚,焦躁不安發酵開來,就連春媽媽都活動了一下雙腳,有些不耐煩繼續等下去了,可身旁的女孩子卻始終沒動,目光也未自大門口移開。
春媽媽見狀,動了動唇:“薑……”
隻是才開口道了個“薑”字,女孩子神情便突地一肅,道:“來了!”
這一聲“來了”讓春媽媽嚇了一跳,本能的向宅院門口望去,卻見出現在宅院門口的是一個兵將,他懷中抱著一個孩子從宅中走了出來。
孩子頭上套著一件官兵外袍,蒙住了頭麵,沒有讓眾人看到孩子的模樣,不過身上那時新的裙襖還是能看出這應當是一個女童,從身高來看似乎不過四五歲的樣子。
這是第一個,卻不是最後一個,一個接一個的孩子被官兵抱著走了出來,那些孩子們的頭上皆覆上了外袍,沒有讓人看到模樣,隻是從身上的穿著來看應當都是女童,年齡幼小,最高的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樣子。
原本等候在外議論紛紛的百姓似乎被什麼人集體扼住了喉嚨一般,不約而同的停下了口中正在說的話,看向被依次抱出來的女童。
嘈雜聲轉瞬消失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被抱出來的孩童沒有出聲,官兵沒有開口,百姓沒有開口,就連被安置在外頭平地上的梁家私宅中的美人、下人和奴仆都沒有開口。
這情形……再聯想到方才被官兵帶出來的美人們,春媽媽哪還有不明白的?她臉色難看至極,忍不住喃喃:“這畜生……”
當然是畜生,居然把手伸向什麼都不懂的孩童!
原本以為這梁大公子隻是偏好青澀丫頭,卻原來所謂的青澀丫頭都是幌子,他竟然……春媽媽呼吸一滯,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女孩子,女孩子的眉眼間似乎沉的能滴出水來,雖然沒有移開目光,卻似是感覺到了春媽媽的注視一般,女孩子突地開口道:“那位梁家小姐的失蹤……你明白了嗎?”
此時看到這些女童,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春媽媽心道:好一個抱著幼妹不肯撒手的好“兄長”!好一個不責罰弄丟了家中小姐的“善人”主子!好一個線索全無的拐子!
這哪是什麼拐子偷走的梁家小姐?分明就是監守自盜,那梁家小姐所謂的失蹤怕就是……
女孩子深吸了一口氣,頓了頓,開口道:“那梁家小姐自幼長的便是珠圓玉潤、玉雪可愛,這樣的自是最受這位的喜歡了!”
所以梁家小姐失蹤時最先應當是落到了梁大公子的手中,待到長到七八歲的年紀,因為某些理由,或許是不合梁大公子的口味了,也或許是怕梁家小姐越長大越似極了那位梁夫人,梁大公子自然不會再留梁家小姐了。
再結合春媽媽收姑娘是七八歲往上開始收的,那位似極了梁夫人的梁家小姐的姿色春媽媽自然不會錯過,如此……正好脫手!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算的十分精明。
“那時候梁家小姐還小,便是有朝一日被找回來了,年幼的事除了某些天賦異稟的孩子之外,大多數人都記不清了。”薑韶顏說著轉頭看了眼春媽媽,“況且她又入的是青樓,日常接觸的人不少,年幼的事便會愈發模糊,怕是連她自己都記不得這一回事了。”
果真是算計利益的大鹽商,一步一步算的皆是分毫不差!就這算計本事,這梁大公子倒是當真似極了梁員外,能把生意做成如此也不奇怪了。
說實話,梁大公子這算計的本事是當真厲害,叫春媽媽也自愧不如。至少她不就被算計其中接手了那位梁家小姐麼?待到梁家有朝一日要找回梁家小姐,被懷疑“拐走”梁家小姐的隻有她,梁大公子本人倒是摘得一乾二淨。
隻可惜……算計的再厲害,偏偏遇到這位薑四小姐,瞞了多年終究還是毀於一旦。這梁大公子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了。
似梁大公子這等人的行徑實屬惡劣,按大周律法不管怎麼判都逃不了一個“死”字,剩下來的事便交給林彥了。
待得林彥從宅中走出來,抬頭看向人群角落裡的薑韶顏,朝她點了點頭。
薑韶顏了然的回了一禮,轉頭離開了人群。
“走吧!”女孩子踏上馬車,揉了揉略帶幾分倦色的眉心,轉頭瞥了眼春媽媽,道,“你的事暫且解決了,回頭可以同楊老夫人提一嘴,如此……她會高看你幾分,也會更放心把一些跑腿的事交給你去做了!”
楊老夫人這個人委實矯情又難搞:同她合作的人不能太聰明,因為她小氣的很,不喜歡比自己聰明的人;卻也不能太笨,太過蠢笨的合作對手對她而言就是顆棄子,隨時可以不要。
如此的話,把握個中的度就至關重要了。
先前兩次同楊老夫人的見麵,春媽媽在楊老夫人心中已被劃分到“蠢笨”那一欄了,眼下是該稍稍“聰明”一些讓楊老夫人放心對春媽媽委以重任了。
春媽媽聽著女孩子的安排默了默,道了一聲“好”。
除了“好”還能說什麼呢?就似她飛不出女孩子的掌心一樣,那楊老夫人也一樣飛不出女孩子的掌心,她乖乖聽話就是了。
吳地這枚“蛋縫”算是解決了,隻是春媽媽心裡的疑問卻是不少。
“薑四小姐,你怎麼知道的?”春媽媽認真的問道。
香梨拿了個軟墊放在薑韶顏的身後,狠狠地剮了眼春媽媽,道:“你就不能少問幾句?反正我家小姐什麼都知道,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春媽媽:“……”她好奇啊!還有,你家小姐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麵前的薑四小姐這些時日比起前些時日似乎疲倦了不少,隻是究竟哪裡疲倦,她又說不出來。
靠著軟墊,薑韶顏閉上眼睛,沉默了半晌之後開口道:“春媽媽,你想問什麼?”
春媽媽想了想,先拋出了一個問題:“薑四小姐,你怎麼知道那梁家小姐被拐走是監守自盜的?”
“一個精明的沒有半點和善之名的鹽商公子,在走丟了一個喜歡到‘抱著不肯撒手’的幼妹之後,居然沒有發賣下人,連責罰都是不痛不癢,這本身便不對勁!”薑韶顏閉著眼睛說道,“況且吳地是個巴掌大的小城,民風淳樸、路不拾遺沒有防備是真;同樣的,鄰裡間互相熟悉也是真,若有了不熟悉的生麵孔怎麼可能沒有一個人有印象?那拐子拐人能做到如此一點痕跡都不漏也委實太完美了。不管是拐子拐人還是梁家自己的反應都不對勁,自然便有了監守自盜這個可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