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再如何物是人非,變的是宅邸、鋪子這些東西,四通八達的主要巷道卻沒有變過。
對於日常喬裝打扮出城的江小姐而言,“研究”京城各小道是很有必要的。
聽薑韶顏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季崇言向後仰了仰,道:“好,薑四小姐你來指路!”
身後馬車簾子被掀開,女孩子從馬車裡探出身來看向外頭的小道,伸手指到:“往左邊那條小道走……”
馬車向左轉入小道。
“前頭香燭鋪子那裡右拐……”
馬車走至香燭鋪子附近向右跑去。
交錯變幻的小道在女孩子的指揮下很快便繞了出來,看著就近這一片雜草叢生的荒蕪小道,季崇言眉頭微微蹙起,目光落到了不遠處。
一座斑駁的石頭高門立在那裡。
長安城城門大大小小十七座,最初的長安城也沒有那麼大,不過隨著曆代為都城,整座長安城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繁華。
這座廢棄的永定門也曾是長安城的城門之一,隻是後來隨著城門擴建被廢棄了。
城西這一塊比不得城東繁華,永定門這裡更是雜草遍地,偏僻的很。
雜草叢生的小道旁橫七豎八的倒著幾間橫梁都斷了的破敗屋舍,看那被風沙蛀蟲蠶食的隻剩殘垣斷壁的桌椅門窗,倒是依稀可以猜出這在當年當是個茶館,供路邊經過的行人喝茶歇腳的。
不過眼下茶館裡的人和茶早已沒了,隻剩個破敗的空殼子了。
馬車走至一半漸漸停了下來,奔了一路的馬似是有些餓了,竟自顧自停下來轉頭去啃嚼起了路邊的野草。
大抵鮮少有人駐足,這裡的雜草生長的倒是茂盛。
季崇言轉頭問薑韶顏:“馬車裡還有草料麼?”
馬車走到一半,馬卻餓的去啃草了,這……還真是叫人有些啼笑皆非。
“讓它們吃會兒吧!我昨晚忘了喂它們了。”薑韶顏說著,問季崇言,“世子可有急事?”
一晚上沒吃什麼東西,自是餓了。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這種事當然不可能做來。
季崇言搖頭,道了聲“並無什麼事”便將手裡的馬鞭放到一旁,對薑韶顏伸手道:“薑四小姐,下來走走吧!”
這馬“吃頓飯”還要一些功夫,在馬車裡坐了一路,若是換個沒耐心的女孩子,怕是早發脾氣了。
女孩子遇到惡仆欺主時半點不肯退讓,可有些時候脾氣卻好的很。
動了動有些發麻的腿腳,薑韶顏看向季崇言伸出的手,略一遲疑之後,還是將手放到了他手上借力跳下了馬車。
鮮少出門的原主記憶裡並沒有來過這荒無人煙的永定門。是以,於薑韶顏而言,她並沒有經過二十年關於永定門的荒蕪記憶,而是從二十年最後一幕的繁華直接跳到了眼前的一片荒蕪。
二十年光陰的物是人非,此刻站在永定門這裡,對著這一片撲麵而來的荒蕪,她倒是越發的意識到自己“一睡”二十年了。
女孩子的目光從荒蕪的官道轉向路邊的殘垣斷壁。
季崇言看著女孩子望向茶館的目光,其中似乎沉澱了一些他難以理解的東西,頓了片刻之後,他開口道:“我在大理寺看過當年的長安風物圖,那裡原本是個茶館,供人喝茶歇息的。”
女孩子點頭“嗯”了一聲,目光沒有從破敗的茶館上移開,頓了頓,才道:“開在這地方的茶館不掙什麼錢,那茶館的主人當是個心善人……”
前世種種如雲煙一般在眼前一一閃過,記憶裡有暴君憤怒之下隨手砍殺了身邊隨從四濺開來的血。
天子一怒,伏屍萬裡。對上這種不知什麼時候便會憤怒的天子,身邊人更是隨時可能送命。
意識彌留之際,她看到無數鮮血四濺開來,察覺到天公降下的暴雨砸在了她的身上,似乎在努力衝刷著那些四濺開來的鮮血。
口口聲聲對她迷戀癡迷的暴君在她跳下的瞬間展現的隻有暴怒,轉身憤而殺人,直到殺不動了才轉身回宮。
沒有人再理會過她,她就躺在那裡,被混合著泥沙的雨水所覆蓋。也不知多久之後,記憶漸漸混沌之時,那路邊茶館的主人手裡拿著一件蓑衣,蓋在了她的身上,為她遮住了傾盆而下的風雨。
季崇言看著垂眸的女孩子沒有出聲,隻是看著她默默的跟在了她的身後。
女孩子看了片刻路邊的茶館,繼續向前走去。
那座廢棄的永定門就在前方。女孩子走到永定門下,抬頭看了看永定門:也不算很高,隻是對於一個求死之人卻足夠了。
她抬腳踏上了石階,一步一步登上了永定城門之上。
當年便已破敗的永定門如今更是破敗不堪。她站在永定門的高頭,向下望去。城下雜草鬱鬱叢生,其間還夾雜著幾朵不知名的小花,比起二十年前所見倒是好看了不少。
城牆不高,薑韶顏單手撫了上去,目光落到了城下的雜草花叢中。
隻要稍稍一撐,便能越過去……
她探出大半身子看向城下,撐著城牆的手卻還不待用力,一道巨大的力道卻驀地自身後傳來,將她整個人向後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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