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裡的陛下見不到,日常在街上亂走抓人的鐘會便成了這道發泄的口子。
“回去換裳!”鐘會揮了揮手,對身邊的仆從說著,語氣冷硬:“換完裳再去抓人!”
一盆餿水自然阻止不了鐘會的動作。
看似平靜的長安城隱隱有爆發的跡象。
……
“渭水河畔的那件事叫大家記起了瑞獸腦袋搬家的事,對官兵和對陛下的不滿日益劇增。”林彥關了窗戶,看向屋中的兩人,“崇言、薑四小姐,這件事有些不對勁了。”
所有看似混亂的事情背後仿佛連著一根引線,被人牽著向一處行去。
季崇言點頭,抿了口茶,吐出了一個名字,“楊衍。”
“前年瑞獸腦袋的事並非那些白帝舊部所為,陛下也不會自己做下這等對自己不利的事,所以做下這些事的,便隻有楊衍。”季崇言說道,“這次又是瑞獸腦袋,伎倆同前年如出一轍。”
“我也覺得是他。”林彥走到兩人對麵坐了下來,“他人不在長安城,遠在前線,不代表手無法伸入這長安城中。可……他如此做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動搖民心嗎?”林彥不解,“長安城的民心確實被動搖了,可這大周天下諸多城池,旁的城池可沒有長安城中那麼多的事,便是動了長安城一城,他又能做什麼呢?”
“我一直在想,便是忠歸營兵馬不少,楊衍能掌控住這一支兵馬,光憑這一支兵馬,他能拿下天下的可能有幾成。”季崇言說著,看向一旁的薑韶顏,“阿顏覺得有幾成?”
女孩子看向他,若有所思了片刻之後,開口道:“頂多一成。”她說著,頓了頓,攤手坦言,“事實上我覺得便是一成也沒有,幾乎毫無勝算!”
他們此前看各方兵馬時都是基於大周邊城穩固的基礎之上的,所以登州的、撫順侯父子的、戍邊的、各地五城兵馬司衙門的這些官兵都並未算在裡頭。
“天子等閒當然不會動這些兵馬,”女孩子說道,“可若是君位不保了……帝位穩不穩的便沒那麼重要了,且先解決了內患再說!”
到時候,天子一聲令下,諸方兵馬齊動,忠歸營的兵馬勝算不到一成。
“雖說這是以大周不穩、百姓遭受戰禍為代價的,可我不覺得陛下不會做出這等事來。”薑韶顏說道。
這些時日,隨著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以往所做之事被儘數挖了出來:她對這位天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也越發了解。
他會是個仁君、明君,可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動搖他的利益。
比起天下百姓來,還是自己更重要些。
這當然無可厚非,畢竟君王也是人,自也有自己的私心。
“不錯!”季崇言朝女孩子點了點頭,眼神發亮,“楊衍應當也知曉這一點。”
“更遑論,忠歸營雖然也有不少良將,可楊衍同陛下不同。”季崇言說道,“人對自己所長之事總是更自信的!陛下擅長領兵作戰,對於如何取勝於戰場心中有數。可楊衍沒有!他從未在戰場上動過手,所知的一切戰場局勢變換都是來自於手底下的兵將。對他而言,戰場勝負他是心中沒底的。”
不管是陛下還是楊衍都是君或者有誌於君主位之人,這等人尤其在這等成敗在此一舉的事上必然不可能稀裡糊塗的,將一切的變數都交到手下的兵將手中。
比起手下的兵將,楊衍必然更期望自己親手來決定局勢的走向。
“權謀詭計是楊衍所長,比起陛下側重戰場局勢,他必然更側重權謀詭計。”季崇言說到這裡,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扳指,微微眯了眯眼,“權謀詭計同領兵作戰不同,要以少勝多,往往隻需要解決最關鍵的人就夠了!”
最關鍵的人?
林彥想了想,試探著問了出來:“陛下?”
季崇言點了點頭,又瞥了眼林彥,道:“不止。”
“還有關在天牢裡的兩位殿下、蘇家的皇太孫以及楊仙芝肚子裡的龍嗣。”薑韶顏想了想,道,“將陛下同與陛下血脈相關之人儘數斬殺殆儘,這長安城必定大亂!”
趙家並非大族,除卻這些人之外,所謂的趙氏宗親皆是遠的不能再遠的遠房了。
那些人此前從未想過帝位,更是不曾被當成天子來教導過。是以,想也知曉,讓這些人登上大寶,根本壓不住手下這些臣子的。
再者,臣子、世族各懷心思,屆時為己利互相擁立庸才爭奪帝位,這大周的平和至此也差不多該完了。
“我若是楊衍,手下兵馬毫無勝算,那隻消解決了陛下,讓君主無法坐鎮,再將幾位殿下儘數斬殺殆儘。大周內亂之下,他的勝算反而不小。”薑韶顏說道,“百姓其實並不在乎上位的是什麼人,他們隻消一個厲害的、有手腕的明君便足夠了。”
可顯然,那些趙氏宗親做富貴閒人可以,做君王實在太過勉強了。
林彥聽到這裡,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忍不住歎道:“所以這顆瑞獸腦袋才是楊衍布局的開始嗎?前頭那些皆隻是他手筆的鋪墊?”
季崇言摩挲著手裡的扳指,道:“我覺得當是如此。一個擅長陰謀詭計之人可不會講什麼君子風度同人正麵相撞!以陰謀詭計暗算才是他擅長和喜歡的事。”
就如毒蛇不會喜歡與虎獅正麵碰撞,更喜歡斜刺裡突然衝出來咬上一口而後隱入山叢。
“當然,這一切隻是你我的猜測。是與不是,看看便知道了。”季崇言道,“他既開始動手了,後招當也開始準備了!”
……
……
一個隨從一路小跑著捧著一隻白鴿奔入屋內。
“公主,來信了!”抱著白鴿的隨從小跑入屋。
“不必叫我公主!”屋中的女子回頭看向他,一身粗布麻衫,頭發亂糟糟的披在身上,確實同常人印象裡珠翠環繞、金枝玉葉的公主截然不同。
“我不是公主!”女子冷聲道了一句,接過他遞來的白鴿,聲音發苦,“自從阿弟被關入天牢之後,我便不是公主了!”
牆倒眾人推,所有人都在說阿弟出不來了。這府裡的下人也慣會揣度形勢,對她更是不放在眼裡了。
桌上冷了、餿了的飯菜便是最好的證明。
她的一切都來自於阿弟,阿弟落難,她一個普通村婦自然無人在意。
女子取下白鴿腳下的字條,打開來:所以,她定要想儘辦法將阿弟救出來。
字條上不過寥寥數個字,可連在一起卻叫女子看的渾身一震,似是不敢置信一般,下意識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看去。
白紙黑字,依然在目。
“原來……原來……如此!”看著字條,女子喃喃道。
待到回過神來,她連忙收了字條,向外奔去,抱著鴿子的隨從正欲跟上,卻聽女子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我要去趟蘇府,莫跟來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