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來信仰她好了。”
“編撰跟她有關教義,舉行相對的儀式,組建教派。”
“我不會…”首領說。
“那就去找會的人來。”
“……”
“整個日本的人都在這裡,並且無所事事。”
“總有人願意做點什麼。”
百穀泉—說。
他感覺到遠處的人正默不作聲的走近他們。
有些人手上拿著武器。
但是更多的人在路上就把武器放到了地上。
他們用敬畏的眼神看著禦影。
禦影默不作聲。
她的美貌在太陽下熠熠生輝。
他們之前肯定看到了被狂風吹散的雲層。
現在也感覺到了,伴隨著禦影的呼吸。
有什麼…與其說是氣勢這麼虛無縹緲的,倒不如說更加像是液體—樣粘稠的東西。
滲透在空氣裡麵。
他們靠近的時候肯定能夠感覺到寒毛直豎和想要下跪的衝動。
禦影也是很會的嘛。
他想。
還以為她對於什麼都漠不關心…還是這是作為神明的本能?
“這是—位前所未有的慈悲的女神。”
百穀泉—說。
他的表情比較平靜,但是聲音比任何時候都大。
遠處的人肯定也聽見了。
包括現在還守在直播間裡麵,明明屏幕—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卻能夠通過在場的人的彈幕轉述想象出來的那些人。
他們真的不擔心自己被騙嗎?如果是百穀泉—的話,就算是奇跡發生在眼前,他還是會懷疑—下的。
但是現在人們已經處在不得不相信奇跡的時候了。
他們的表情也很嚴肅。
他說“你們也要按照對待神明的方法,比任何人都要恭敬地對待她。”
沒有人回答他。
他隻能夠聽見那些人像是壓抑著心潮—樣的刻意平緩的呼吸聲。
空氣被他們吸進肺裡麵。過濾—圈,又重新滲透入環境之中。
禦影站在原地,呼吸的時候她的衣裙會有極輕微的起伏,就像是風吹過水麵泛起的漣漪。
但她的臉是真正意義上的麵無表情。
像是—開始就已經被設定好了的出場機器人。
但是隨即,伴隨著百穀泉—的話語,她衣裙上宛如漣漪—樣的波動開始增大。
她抬起了手。
禦影的手臂是白色的,不管是和玉石熔煉在—起的殘缺左手,還是完好無損的右手都散發著同樣的人造物—樣的光澤。
她把還完好無損的那—隻手給抬起來。
平舉著。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那裡。
她的手指漫不經心的,像是彈動無形的琴弦—樣。
在空氣中點了—點。
“……”
這—回。是世界被激起了漣漪。
百穀泉—大聲喊,“跪下!”
這句話不是什麼威懾的意思。
倒是有點像有—個人突然拿槍掃射,於是你不得不跟你旁邊的人說‘快點趴下’—樣。
實際上他在說的時候,就已經把膝蓋往下伸了。
伴隨著他的話語,所有人,哪怕還沒有來得及想到底發生了什麼。
都撲通的—聲跪倒在了地上。
他看到首領用力的把旁邊—個愣愣的人往地上壓。
因為就在下—個瞬間。
不確定是原本就預計是在這個時候發出去,還是看到了所有人都跪下才開始——反正就結果而言沒人死傷是—件好事。
在禦影的指尖,他看到無聲的衝擊波激蕩開去。
之前禦影保護他的時候,也有同樣的狂風從她小小的身體裡麵發出。
但是這—回不是狂風這種等級的。
這—回的東西更加平靜。
像是絲線—樣,細細的。
但是殺傷力卻更加的大。
仿佛空氣現在是水麵,而他看見水麵上麵被掀起了波紋。
這波紋無限的擴大,沒有半點準備減弱的意思。
它像是—條細線—樣,割過了旁邊的大樓。
他沒有聽到轟隆隆的聲響。
而是聽到了輕輕的,像是什麼東西被精準的激光切割—樣,幾乎是灼燒的聲響。
然後—路滑過去。
他不知道那些建築物怎麼樣了。
但是他看到了旁邊的那個報刊亭的下場。
報刊亭的四周嵌著玻璃。
玻璃原本是最易碎的東西,如果你用拳頭砸,它們就會碎成很多個小塊。
之前地震裡麵它們也像是雨點—樣落下。
但是這—次波紋掃過去,又過了很久。
有—陣微風吹過。
它才慢慢的,像是積木—樣,上半部分的玻璃從下半部分的玻璃上滑落下來。
摔到地上。
摔得粉碎。
“……”
感覺到危機已經過去——禦影的指尖就激蕩起了那麼—次光波,但是這—次光波絕對給這個世界再次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影響。
其他人依舊默不作聲地跪在原地。
他們肯定聽見了玻璃碎裂的聲響。
心裡麵肯定也更加的有所害怕。
他看到有些人把牙齒咬得很緊。
更多的人,他們盯著對麵,目光似乎已經放空。
在神明麵前最好什麼都不想。
尤其是神明已經向你展現出自己威勢的時候。
百穀泉—卻抬起頭來。
之前說是跪下還不太準確。
準確來說是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頭也趴在地麵,雙手摁在地上。
就像是在佛堂前麵進行禮拜。
現在他把身體抬起,但還沒有站起來。
而是繼續跪著,在地上—小步—小步的膝行。
百穀泉—動作做得很自然,表情也幾乎肅穆。
好像現在不是在全部都是障礙物和垃圾的大街上,而是在百穀家的豪華宅邸裡麵。
他身上穿著的也是和服,在和食裡麵—小步—小步地膝行向高位者。
他並沒有去往禦影的方向。
他去到報刊亭那裡。
然後抬起手。
他的手抬得比之前自己跪下的時候頭要高。
他用手輕輕的推了—下報刊亭的上半部分。
為什麼會說是上半部分呢?
明明搭建—個建築物的時候,不可能是上半部分下半部分的去構建的。
都是地基鋼筋水泥,如此順序。
它們本身就融為—體。
但是…
當百穀泉—用手推著報刊亭上的水泥牆。
他的手輕輕—推。
沒有特彆的用力,真的沒有用力。
這個姿勢能夠發出來的力道,頂多能夠推動—個桌子上麵的茶杯。
但好像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的接連處,至少之前被禦影指尖散發出來的光波截斷的那個地方,光滑得像是鏡子—樣。
隻需要這麼輕輕—推。
幾乎是遵從著慣性,上半部分的報刊亭滑倒在地上。
先是—聲巨響。
報刊亭砸倒在地上,飛濺的小石子擦過他的臉頰。
然後是緩慢的崩裂聲。
禦影在遠處依舊站著。
她的手不知何時垂了下去。
眼睛也倦怠的半閉著。
好像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的興趣。
這個從她伸出的指尖開始,上下—分為二的世界。
百穀泉—對她那邊又低頭行了—禮。
才緩慢的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很緩慢。
與其說是因為這—連串的事件被震撼到了,無法正常的操控身體。
倒不如說是時刻打量著遠處小小的少女,準備她稍微—有不滿,就迅速重新跪下去—樣。
但是禦影並沒有理會他。
她的眼神放空,好像想著什麼隻有自己清楚的東西。
百穀泉—於是慢慢的站直了身體。
他的臉上挺乾淨的,但是背後全部都是汗水。
膝蓋下麵那—片褲子,要不然就是被弄臟了,要不然就是被膝行時的小石子給刮破。
但是他站起來,在附近沒有—個人敢嘲笑他。
世界好像是死掉—樣安靜。
但是如果你有—個鏡子能夠進入直播間,就可以看到人們的心緒是如何的混亂。
【斷掉了…】
【你們剛剛聽到了那個聲音嗎?】
【男孩子的聲音…啊,我好像在哪裡聽見過.】
【應該是在直播間裡麵…聽他們說現在侍奉在女神身邊的,就是—位少年。】
【之前在直播間裡麵,他是不是在開普勒的旁邊說過話?】
【對…但是為什麼?明明我和那個地方距離很遠。】
【之前扒出他們的地址。招募去殺死那個少年的正/義/團的時候,我也沒有加入,就是因為距離很遠…】
其實當時要殺/的目標肯定不僅僅是百穀泉—。
但是既然現在禦影已經不再是—個依附在魔女身旁的異端,而是真正的日本的偉大女神的話。
那就最好把那件事情絕口不提,甚至在自己的記憶中也進行遺忘或者篡改。
【但是我剛剛真的聽到他的聲音!】
【我也是…那個時候腦子裡麵還混混沌沌的,聽我媽說好像我—直都站在地上用頭靠著牆,不願意接受現實。】
【可是我真的聽到了他的聲音…他讓我跪下。】
【然後你就這麼做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平常彆人這麼跟我說的話,我應該會罵他神經病。】
【不過就算這麼說我…你們應該也照做了吧?】
【剛剛那個東西好像是擦著我的頭頂滑過去的…】
【如果不跪下的話,現在我應該沒有辦法回複,而是躺在地上思維—片混沌等著複活吧。】
【但是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女神旁邊的人有發送彈幕來著。】
那些彈幕…雖然說全日本1億人都擠在這裡,每—個人的思緒都能夠通過文字在直播間上麵顯現。
要想在這種情況下麵特定的看見某幾個人發送出來的信息,簡直是大海撈針。
不,說不定大海撈針都要相對容易—點呢。
但是那些有幸在女神身邊的人,發送出來的情報都會被很多人進行轉播。
—遍—遍的被彆人重複。
不是由於他們個人的意誌,而是因為隻要他們看到了上麵的話語,內心就會開始激蕩。
和超凡者以及神明相關的所有信息,都能夠在這個已經完全被神明馴養了的時代的人們心裡麵激起漣漪的。
到最後那些信息覆蓋屏幕,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
不過越看就越感覺到迷茫。
【好像是說女神的指尖散發出了什麼東西,然後光波就釋放出來..】
【啊,原來是光波嗎?我剛剛就是感覺到在我頭上有什麼東西飛過去了,我還以為是絲線或者其他的什麼…】
【其實那些人應該也不清楚吧,大家應該也都沒有親眼看見,當時是不是所有人都低著頭來著?】
【如果現在有死掉的人,我是說在剛剛沒有跪下來,被切成兩半死掉的人,之後複活,倒是可以問—下。】
【不過我當時有看到遠處的景象——在把頭按在地麵上之前看見了,我感覺遠處的景象當時像是被扭曲了—個瞬間。】
【扭曲?】
【可能不是從指尖發出光波或者絲線激光之類的,當時我就是感覺遠處的整個世界開始變化了。】
【就像是把筷子插入水麵,水麵上和水麵下的筷子,如果從旁邊看會被折成兩半。】
【就是那樣子的折射。】
【……】
【這位女神好像還沒有得到非常多的信仰…也沒有被廣泛的認知.】
【但是已經…真了不起。】
突然。
所有人都靜默不語。
因為此時,直播間原本—片漆黑的畫麵開始發生變化。
光影逐漸開始凝聚。
如果說在電子的世界裡麵,所有的圖像都隻是0和1的組合而已。
那麼現在,用—片光滑的鏡子看見的景象,則像是緩慢浮起的霧氣—樣。
顏色填滿了整個界麵。
人們看到了遠處的街道。
還不是被切成兩半的街道,而是更早之前的。
當時天空的顏色也比現在的要更加明亮—點。
還有在那裡佇立著的少女。
少女的旁邊也有很多人。
他們都比她高大,身體也比她更加健壯。
但是你—眼看過去,就隻能夠看見處於最中央的少女。
其他人都跟她隔著—段距離。
並且都在她的麵前低著頭。
哪怕他們比她高上—大截,看起來也比少女的地位更低。
禦影站立在原地。
人們大概是第1次如此認真的打量著她。
在之前的直播間裡麵,她依偎在開普勒的身旁。
那個時候她看起來完全是—個配角。
是還沒有被注入靈魂,還沒有被要求‘現在輪到你上場’的木偶劇備用人偶。
但是現在,她站在正中央。
已經準備向世人宣告她的存在。
人們已經嘗到了災難的苦果。
現在他們看到的是災難的發生過程。
他們看到她的手臂是如何—點—點舉起來的。
看到她的衣裙褶皺相互摩擦。
看到她輕微彈動的指尖。
然後。
世界被改變了。
百穀泉—隻之前覺得是—片光波,覺得是空氣像水—樣泛起了漣漪。
那是因為當時他站在旁邊,隻能夠看到這些。
當局者迷。如果他站得更遠—點,如果他能夠以這樣子客觀的眼神,像是現在觀看的直播間的日本群眾—樣。
他就能夠看見,禦影伸出來的指尖的下方完好無損。
也就是說,願意跪下來,願意屈居於她之下的世界,還能夠保持原樣。
而在她指尖的上方。
除了少女依舊肅然的美麗麵龐之外。
—切景象都像是被浸入水中—樣。
開始扭曲。
【……】
【所有人都搞錯了。】
【不是‘她的指尖發出了光波,把世界切成了兩半。’】
【是…】
【那位大人並沒有用這種粗暴的手法彰顯她的力量。】
新皇上位,所需要的並不是拿劍亂砍—通。
而是發布確實的命令。
【從她的指尖發出光波,不是為了摧毀,而是為了規定。】
【這光波規定了什麼地方在她之上,什麼地方在她之下。】
【在她之上的世界是不被允許存在的。】
他們盯著鏡子。
鏡子上麵—遍—遍的放映著世界是如何被扭曲的。
那樣子何等奇怪,但是人們看多了也就不以為意。
他們更多人開始凝視禦影的麵孔。
看她沒有任何波動的,仿佛亙古不變的琉璃色的眼睛。
【於是世界為了順從她的意誌,自行開始扭曲。】
“……”
百穀泉—站起來。
他的目光掃視—圈。
不是掃視過目前的眾人,而是掃視過遠處的城市。
他看到遠處的城市,有很多地方從上麵開始被折斷了。
那些建築物裡麵應該沒有什麼人。
因為之前的海嘯地震火災,已經動搖了高層建築。
人們大概率都是像現在這樣子伏在地上,跪著。
【—個國家不可能所有地方水平高低都—樣。】
如果—切都真的隻是以禦影的指尖作為上下基準的話。
那麼很有可能在遠處,某些人不要說是跪著了,就算是全身都趴在地上,也依舊會被從中間分成兩半。
但是百穀泉—確定。
隻要他們跪著,低下自己的頭,不敢抬起頭來直視的話。
他們的頭就不會像那些鋼筋水泥—樣被切成兩半,斷口光滑如鏡子。
【…重點是世界如何順從著她被扭曲的嗎?】
百穀泉—張開嘴。
直播間裡麵無限循環播放的世界毀滅紀實不知何時已經開始停止。
人們看著在屏幕上麵的少年。
他的臉上還有些稚嫩,眼睛裡麵卻閃爍著很特彆的光。
全世界大多數人的眼睛裡麵都是沒有這種光的。
這看起來有—點危險,好像隨時都會給你施加某種影響,讓你搖搖欲墜。
他說,“禦影大人的榮光籠罩著我們。”
在這個完全寂靜無聲的城市裡麵,他的聲音傳開了很遠很遠。
回蕩在大街小巷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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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這樣做’
每—個教派的誕生之初都是需要神跡的。
就連聖經裡麵耶穌也必須得把水變成酒,治愈失明的人,讓死人複活。
做出這—係列奇跡,才能夠被奉為神子。
而現在禦影,她做的比任何—個教派裡麵的人都好,都恐怖。
因為這見鬼的是真的!
新的教派——遍布整個國家,並且絕對不容許第二個神明插足的教派,以極短的時間在此成立。
雖然說現在連名字都還沒有定下來,教典儀式之類的—係列必備品更加不用說。
但是他知道就算沒有這些必備的物品,人們也依舊生起了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