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為什麼不能自己去做呢?乾嘛要對我說這麼多?
我隻是一個人類,你口中的普通人,什麼都做不到。
百穀泉一說,“那你是需要我的什麼幫助嗎?”
她愣愣的說,“啊需要你的幫助…幫助。”
她嘴裡麵嘟囔著這個詞,突然笑了。
“對。我要用你來擊退開普勒。”
“擊退開普勒…”
“我之前跟你說過象征性儀式。”
“我在這裡模擬了一個製造海嘯的過程,在外界就掀起了放大數百倍的波瀾。”
“如果那邊的超凡者沒有阻止的話,現在肯定一個大陸架都要被陸沉了。”
“而你是開普勒的契約者,就像是小型的十字架能夠指代刺穿耶穌的那個十字架一樣,你也可以指代一個小型的開普勒。”
“而我就在這裡,也是縮小版的我。”
他現在知道為什麼禦影會從原本女巨人的模樣變小了。
她的指尖戳著百穀泉一的胸口。
哪怕隔著衣服,他也能夠感覺到她的手指像是蛇的鱗片一樣的冰冷觸感。
“我在這裡殺死了你。外界也會發生一模一樣的事情,影響開普勒。”
“那家夥應該會痛得很厲害吧。”
“而現在是法厄同的走狗在和她纏鬥。”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走狗…
就算不說神眷者什麼的,叫信徒或者附庸都可以。
偏偏用這個詞。
看來雖然表現的很坦率,但是她對於自己折斷的角,還有在深海裡麵被叫醒,差點被煮成了烤蛇羹的事情,還是記恨於心。
估計對於她來說,這兩個敵人一快死去才是最圓滿的。
百穀泉一點點頭。
“但是。”
他說,因為禦影現在的指尖戳著他的胸口,而保護罩沒有浮現。
這就證明她現在對他沒有敵意。
“開普勒對我說過,不管是邪神還是什麼都無法對我造成傷害。”
“啊,對,那家夥是預知著星空的女王。”
比起走狗,女王可是要好聽多了。
“不是我們這個星空,你可以理解為有一片幻境,在那裡每個人的命運都是一顆星星。”
“她能夠精準的叫出每一個星星的名字,並且操控星辰運轉。”
“在她的影響下麵,所有的星星都無法觸及到你,也就無法影響你。”
她露出了一個惡意的笑。
“前提——必須是一顆恒星。”
“……”
“超凡者的命運就是一顆星星,能夠在黑暗真空的宇宙中散發光輝。”
“但你覺得你是什麼東西呢?”
【哇,不管聽多少遍,都覺得這些超凡者說話一個比一個沒禮貌。】
【她們到底是因為超凡者才這麼沒禮貌?還是因為沒禮貌才變成了超凡者呢?】
【在普通學校裡麵有這麼說話的女孩子,長得再好看都一定會被打。】
百穀泉一想。
“你可能在普通人中有著所謂的權勢或者容貌,金錢之類的。”
但那些東西又能怎麼樣?
“再過去一百年(我睡一覺都不夠)的時間,就全部化為塵土。”
“再過去一千年,說不定整個人類文明都會不複存在。”
“那個時候也就都無所謂了。”
“如果說超凡者是星星的話,你們隻不過是漂浮在宇宙之間的塵埃而已。”
她說出了下一句話。
那句話百穀泉一之前隱隱猜出來了。
但他寧願她沒有說出來,或者至少不要是在現在這種情況。
全日本的人都在直播間裡麵盯著這一幕,然後她向全世界的人宣告。
她說“既然邪神和任何魔法都無法侵擾你。”
“那就讓普通的塵…普通人去殺死你好了”
這人之前絕對想說塵埃的,
百穀泉一想。
這明明是應該吐槽的點,直播間卻寂靜了下來。
“你…您的意思是?”
一旦涉及到自己的生命,就會開始用上敬稱。
百穀泉一心裡麵對這樣的自己,非常的看不起。
禦影倒是露出了笑容。
如果說開普勒會瞧不起卑躬屈膝的人,但是又討厭高高在上的人的話。
禦影一定就是坦率的把彆人的所有尊敬都接下來的那種家夥。
她說“開普勒能夠為你避免的其實也就是那些東西,詛咒天災之類的。”
“不。其實隻要能夠避免這些就很可以了。”
全世界的人類都會嫉妒死我的。
“但是普通的那些事情。”
“比如說如果你現在走在路上左腳絆右腳摔倒了磕到石頭然後死掉。”
“或者被連續被女朋友甩了三十八遍,準備從三十八樓跳下來,在過程中就被鐵絲網切成三十八塊。”
她的猜測都好惡意,簡直像是詛咒。
而且三十八這個數字出現的次數太多了,讓人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對這個有什麼執著。
“那她也是阻止不了的。”
“很可笑對吧?”
她的手再一次伸到百穀泉一前麵。
這回她的整個手掌都被金色的保護罩給攔住。
整個手掌都在他的麵前化為皚皚白骨。
金色的保護罩依舊存在,甚至都沒有搖晃的跡象。
“……”
看來開普勒對他的保護真的非常全麵。
“很可笑吧。”
她又說了一次。
“明明我無法傷害你,那些普通人卻可以…現在就用頭去撞牆壁。”
她的話語一開始還是感慨,後來就直接摻雜私貨加入的命令。
百穀泉一條件反射的回了一句,“我才不要。”
禦影露出些許遺憾的表情。
現在想來,如果他用頭去撞牆壁,應該頭上也會流血。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跟禦影期望的一樣迅速死掉了。
然後她對百穀泉一說了最後一句話。
她說,“來做選擇吧。”
“做選擇…”
之前開普勒有很多次都是這麼對他說的。
這樣子的話從禦影說出來,讓他愣了一下。
她點了點頭。
“就算是在這種時候你依然可以作出選擇。”
“之前在神社裡麵,開普勒不就跟你說過了嗎?”
“要不然就是把這具身體。”
禦影指著自己的胸口,“重新放置在神社,鎮壓邪神。”
“要不然就是反過來控製我。當我作為母體操控怪物。”
“第三者就是什麼都不做乖乖等死。”
禦影這麼說。
如果是普通的反派,這種時候一定要說一句,‘你就選擇第3種,乖乖等死,我還會給你一個全屍’。
或者討價還價。
她卻一句話也沒有說,眼睛就這麼盯著他,一點都沒有掩飾其中的殺意。
好像就是在說‘你做出了第3個選擇之後,一秒鐘內就死定了。’
還真是光明磊落。
百穀泉一想。
大概就是因為這種原因,明明超凡者和女神們總是給全世界帶來麻煩。
卻最多隻能說她們是邪惡的,但很難討厭的起來。
“…我還可以選嗎?”
“啊,對,她的星光依舊縈繞著你,為你照出前路。”
“你第一次在神社裡麵拒絕了開普勒,在街道上麵又一次拒絕了她。”
“現在是第三次了。”
“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恩寵。”
就算是上帝也不會給彆人三次連續的機會的。
他麵上浮現苦笑。
百穀泉一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希臘那邊的超凡者都這麼的敬愛女神了。
被這種程度的寵溺的話,不會想撒嬌才怪。
“那我選第三個。”
像是任性的孩子一樣,百穀泉一第三次浪費了開普勒的好意。
“我決定什麼都不做。”
“啊。”
禦影的表情好像沒有怎麼震驚,也沒有感激的神色。
她的眉毛動了動,如果細細看去,倒是可以從中找出一種像是為開普勒鳴不平一樣的,‘你小子竟然這麼不識好歹’的感覺。
大概雖然她也想著要殺死開普勒,但是兩人終究是惺惺相惜——超凡者和人類本來就有一條不可逾越的界限。
雖然她現在要利用百穀泉一,但對於他的選擇還是會做出‘怎麼會有這種白癡’的想法?
她點了點頭,確定了他的答案。
然後說“那麼就輪到我選擇了。”
接下來,禦影的臉映在了整個直播間的畫麵上。
被全日本1.26億的人通通看見。
【……】
他們之前就已經能夠猜到她會說些什麼。
但是在這種時候,還是忍不住全神貫注地傾聽著她的話語。
開普勒給他們下的‘所有人固定在原地’的束縛一點一點被解開。
他們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一點一點回到身體裡麵。
大腦持續運作著,理解傳入耳中的話語。
禦影說“現在還不用跪拜我。”
“哇…”
就算是作為旁觀者的百穀泉一,都被她這種自信嚇到了。
但是好像在他周邊的人,的確有一大堆已經彎下了膝蓋。
如果沒有這一句話肯定跪在地上了。
到底是他出了問題,還是這個世界本身就變得傻/逼起來了…?
“還不用跪拜我,你們的信仰無法傳遞給我。”
“因為我還沒有名字,因為我還沒有成為龍(女神),隻是一頭野獸。”
“但是現在去做吧,現在去殺死百穀泉一,在這之後我會吞噬開普勒,會成為龍,受你們的供奉,掌控整個日本。”
她微笑了一下。
“作為神明保護著你們。”
#
五分鐘後。
中華那邊的哲學家說人民像是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照理來說已經經曆過日本沉沒這種等級的大海嘯,他對於人民的力量再也不抱任何期待了。
弄翻一座小船有什麼了不起的,你要不要看看邪神把整個日本像積木一樣抓起來往海裡摁的場景啊?
百穀泉一一邊在逃亡,一邊漫不經心的想。
但現在這情況可真的是大沸騰。
他彎著身體,把自己藏進一個小巷子裡麵。
說是小巷子,其實也隻是兩棟居民樓的縫隙。
那麼窄的地方,估計連一隻貓都鑽不進去。
百穀泉一縮了進去,第一次為自己身體的柔韌性感到驚訝。
也第一次領悟了,為什麼東京的電車那麼小,卻能夠擠下這麼多的上班族。
大概人體的確是有彈性的。
他縮在那裡,平穩呼吸,看著人影跑過去。
也聽著他們的喧囂聲。
“那個人在哪裡?”
“我看不見!”
“白癡你踩到我的頭了!”
“就算在地上摸索,也不要爬的這麼慢好不好?”
之類的聲音。
在外麵,一群閉著眼睛的人,西裝革履卻趴在地上,像是小孩子找玩具一樣摸索著。
時不時就撞到什麼東西,或者互相推擠叫罵。
他們的視覺被開普勒剝奪了,現在也沒能夠還回去。
一群瞎子想要追捕一個人,感覺很像是搞笑電影。
但如果被抓到,可絕對不隻是挨一頓打這麼簡單。
他靠在牆壁上呼吸。
百穀泉一有一隻腿是拖在地上的。
之前他就覺得這場景非常的好笑,並且真的笑出來了。
但是他的笑聲傳遞了出去。
那個時候他站在原地,在他附近的那些人們像是喪屍片裡麵的喪屍,又有點像是海裡麵擠成一群的沙丁魚一樣竄了過來。
抓著他把他往人群裡麵拖。
那個時候他逃得很快,才免於被人群活活撕碎。
那些人擁擠的密度真的很高。
百穀泉一慌不擇路,幾乎是在人群的上方,踩著他們的頭和肩膀往外跑的。
他很幸運,沒有在那裡被活活撕碎。
但是也有不幸運的地方。
他逃到了一個較為偏僻的場所的時候,卻被埋伏在草叢裡麵的一個人死死抓住。
那人很認真(如果不是認死理的家夥,不可能在這種所有人都奔跑起來的無理性狀態,還待在一個地方守株待兔)
這可是一整個日本島這麼自由的逃跑區域,要想等百穀泉一逃到這個地方的幾率還不到幾億分之一。
但是見鬼,他偏偏撞見了!
那人任百穀泉一怎麼踢怎麼踹,都沒有鬆開手。
並且像狗一樣咬著他的腳踝,把他拖在了地上。
然後…
百穀泉一的眼神放空了一瞬。
記憶不完全是記憶。
他的眼前其實沒有畫麵。
主要是能夠聽到聲音,還有膝蓋那裡傳來幻覺一樣的疼痛。
他被抓住,被石頭一下一下的砸著膝蓋。
現在骨刺已經穿過衣服透出來了。
他不想去摸那裡,雖然感覺上那裡和他萎縮的左手一樣是麻痹的。
但是隻要摸一下就能夠刷新你的痛感記錄。
讓人覺得靈魂都從那裡被牽出來了。
他一邊呼吸,呼吸著小巷子裡麵的垃圾味尿騷味,還有自己的血腥味。
一邊看著上方的天空。
天空一片湛藍,是完全無視他目前處境的好天氣。
頭頂的天空被狹窄的小巷切割成一個長方形。
他看著這樣子的好天氣,其實最應該想到的是開普勒(她的確長了一張使人見之忘俗的臉)。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想到的其實是禦影。
那個時候他跟她在說話,他以為禦影至少會像玩捉迷藏一樣,放一段讓他逃跑的時間。
所以那個時候肆無忌憚的笑了出來。
但是他被人群俘獲,被人群給包圍,踩著人群的頭頂慌不擇路的逃跑。
真的,有人感覺到在上方踏過的腳,沒有選擇尖叫或者抓住他。
而是直接抬頭咬了他。
其實那一咬沒有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當時百穀泉一還好好的穿著褲子和鞋,牙齒隔著這種阻隔沒有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但是當時感覺好恐怖。
他覺得人已經不是人了。
是穿著衣服的其他什麼東西。
他記得他一邊跑,一邊用眼神像是尋求幫助一樣四處摸索。
然後撞到禦影看過來的眼睛。
禦影穿著和服,端端正正的站在原地。
她雙手的袖子攏在一起,像是大家閨秀一樣。
她看著這一幕,沒有任何的表情。
百穀泉一那個時候就知道,禦影和他們一樣,全都不是人。
還有被按在地上用石頭一下一下砸膝蓋的時候…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逃出來的了,也不記得逃跑的時候那人變得怎麼樣。
是不是跟自己一樣渾身都是血,像一隻被裹著衣服被踩爛的蟑螂。
也有可能他當時並沒有成功逃脫出來。
百穀泉一想。
他靠在牆上,感覺到嗅覺已經麻痹。
一開始鑽進小巷的時候,他有一個瞬間想要重新逃出去。
他覺得就算是被那些人打死,也比在這個充滿惡臭的巷子裡麵待著更好。
準確來說,是更加有人類的尊嚴。
但是現在他不這麼想了。
現在他很痛,很累,嗅覺已經麻痹,簡直自己都要和那惡臭融為一體。
外麵的人依舊在尋找。
逐漸的,他們不再發出聲音。
他們已經領悟到,在沒有視覺的現在,他們需要依靠其他的感官。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像是蟑螂一樣匍匐在地上摸索搜尋著,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也讓人想到節肢動物。
有的時候他們的手摸到什麼…碎玻璃片或者露出一半的鐵管之類的東西,就發出痛叫。
而發出痛叫的人,基本上會被認為是百穀泉一。
因為在所有人都保持安靜的現在,發出聲音的那個人是異類。
所以被其他的人一擁而上攻擊。
百穀泉一聽到遠處傳來的——從各個地方傳來,似乎遍及著整個世界的尖叫。
閉上了眼睛。
他覺得這是一場噩夢。
可能自己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死了。
那些人這麼恐怖,他沒理由從他們的手上逃脫出來,還是連續逃出兩次的。
現在的一切都隻是死前的幻覺,是走馬燈,是噩夢。
他想,為什麼人們就這麼容易被煽動?
禦影就算統治了他們,也依舊是把他們當垃圾啊。
但是所有人都沸騰起來。
所有人,哪怕是瞎子都願意為了這件事奔走,去殺人。
究竟是他愚蠢到無法理解,還是這個世界真的變得垃圾了?
百穀泉一的視線遊走著,突然定在了某處。
然後,他的血液凍結了。
那裡,有個東西正在朝著小巷的入口爬來。
那東西有點像是被放大了的蟑螂,也有點像是蜥蜴,或者蛇。
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人。
但是他/媽/的,那分明就是一個人。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原本就是黑色的,還是在一路爬過來被染臟了,導致無法辨認。
現在他也匍匐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往前蹭著鼻子,時不時往地上嗅聞一會。
讓人搞不懂他究竟是一條狗呢,還是偏偏就喜歡在地上湧進鼻腔的塵土味。
百穀泉一看著他。
仿佛察覺到一樣他的視線一樣,那東西也抬起頭。
他的雙眼是無神的,並且仿佛隨著時間的過去,越來越無神,越來越漆黑。
現在他和那個漆黑的雙眼對視。
明明知道他沒有視覺,百穀泉一還是不覺窒息了一個瞬間,覺得自己已經被發現了。
可能真的已經被發現了。
因為他繼續朝著小巷的深處爬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