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忘了她是如何回答的,也忘了何雨桐露出怎樣的表情,事實上她隻隱約記得和曾楷文交換了聯係方式。
腦神經亢奮地躍動著,在頭皮留下突突的跳動聲,震得她整個人靈魂都開始發麻。
範進中舉也不過如此。
曾楷文的基金會集結了多家企業與民間NGO團體,算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綜合生態環境保護組織。
林晚對他們的重點項目“鳥鳴澗”頗為了解。
顧名思義,這是專門針對鳥類保護而開設的項目。
而且他們的資金實力與行動力都遠超過研究所,成立以來已在全國建立數十個鳥類自然保護區。
能收到曾楷文伸出的橄欖枝,當然是一件意料之外的喜事,不過林晚還是決定把接下來的科普講座辦完,再跟所裡提辭職的事。
一來她不喜歡半途而廢,二來她不願意把自己的成果拱手讓人。
經過筆記本這場風波後,林晚算是徹底和何雨桐撕破臉了。有工作需要溝通時態度還算平常,出了辦公室的門,她就當不認識這個人。
沒過幾天,提前進入養老狀態的魏主任發現不對勁了。
私底下把林晚叫進一間會議室:“你跟何雨桐鬨矛盾了?”
林晚沒有隱瞞,原原本本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魏主任聽得茶都喝不下去了,坐在那兒跟隻海獺似的不停用手搓臉。
要不是他年紀大了皮膚比較耐造,林晚都怕他當場搓破皮。
“這、這何雨桐……”
魏主任估計心裡在瘋狂罵娘,可又不好直接罵出來,隻能委婉地勸道,“她可能忘了電腦上沒有正確的版本,你彆往心裡去,等下我就好好批評她,讓她跟你道歉。”
林晚一聽這話,就猜魏主任是打算和稀泥了。
不痛不癢地教訓幾句而已,又傷不了何雨桐一根寒毛,說不定人家還能借機再演一場戲,博得眾人的同情。
“我不在乎她道不道歉。”
林晚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來,“魏主任,等做完講座,我就要辭職了。”
魏主任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他連忙扶住桌沿,總是笑眯眯的圓臉上擠出一絲慌張:“這麼委屈?哎哎哎你彆辭彆辭,真的年輕人不要衝動,有話好好說,你走了宣傳科怎麼辦。”
後麵半句話,他幾乎用上了懇求的語氣。
林晚心中一酸。
魏主任其實並不討厭,對待下屬也沒有什麼官威,有時候被她懟了,還會笑嗬嗬地搖頭晃腦表示不介意。
總體來說,就是一個標準的老好人,不爭不搶,不急不躁。
否則也不至於五十多歲了,還隻是一個小小的科室主任。
魏主任急得顧不上其他,直接說:“你可能還不知道,下半年所裡要縮減編製,何雨桐我是管不了,但你的位置我無論如何都會保住。”
“……您彆這樣,年輕人出去見見世麵是應該的嘛。隻不過等我走了,您手裡沒能用的人,記得下次所裡再放新人名額,膽子大一點,有需要就去申請,彆再讓給其他科了。好人當久了,沒人會感謝你的。”
魏主任被她說中了弱點,動動嘴唇想反駁,最終卻佝僂下背,望著陪伴他多年的搪瓷茶杯靜了許久。
再開口時,語氣複雜:“我這宣傳科主任的位置,本來打算退休後留給你的。唉……”
林晚莞爾一笑:“沒關係呀,以後留給其他人吧。”
反正隻要不是何雨桐就行。
走出會議室時,林晚的腳步久違地輕快起來。
有種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情緒,從胸口沿著血管,舒展到她每一寸皮膚的脈絡。
就像春天枝頭浸潤過雨水的嫩芽,在萬物複蘇的季節裡醒過來,等待一場生機勃勃的旅程。
她想起今天是周衍川回國的日子,發消息問:【今天晚上出來吃飯?彆怪我沒提醒你,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啦。】
周衍川剛下飛機,坐在回城的車裡,笑著問:【你這頓飯還有時限?】
【上回代表研究所請客,忘記叫上你了嘛。】
林晚十分仗義,沒有把鍋甩給郝帥,【不過我很快就不是研究所的人了,等我一辭職,這頓飯憑什麼還要請?】
周衍川視線低垂,看見她的消息傳來時,輕笑了一聲。
光憑文字內容,他都能想像林晚臉上那種靈動又理直氣壯的神色。
【那就明天?】
【明天是周五,我想和小姐妹看電影呢。今天真的不行?你要倒時差嗎?】
【今晚有飯局,明天我會去你單位附近辦事,剛好順路接你。】
【好吧,那明天見。】
放下手機,周衍川捏了下眉心,長途飛行的惺忪倦意漸漸消散。
他讓助理把今晚飯局的情況說明了一遍,便沒再說話,低頭用筆記本看起了文件。
四十多分鐘後,車輛停靠在飯店門外。
周衍川邁出車門,神色淡漠地係好領口。
男人一身襯衫西褲,襯得身形利落而勻稱,剛進店內,就吸引了數道半遮半掩的目光。
周衍川一概沒有回視,直接進入電梯,去往樓上的包間。
服務生替他推開包間沉重的木門,裡麵已經有交談聲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