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了,有空我會去的。”
林晚揮揮手,目送她上台。
蔣珂站到立式話筒前,把她一身搖滾範兒的條條鏈鏈理了理,扭頭衝吉他手做了個手勢,爆炸般的掃弦便配合躁動的鼓點響了起來。
蔣珂唱歌的聲音和她說話不同,稍微沙啞的煙嗓,唱著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今天很頹廢很無聊的歌詞,竟比林晚想像中要好聽不少。
等唱到第二首歌,周衍川到了。
他坐到林晚身邊,抬眼看見台上的女主唱時愣了一下,顯然也認出了這就是那位“五月傅記海鮮店短發女”。
周衍川一言難儘地側過臉:“你約我出來,就是讓我看她?”
“……不是。”林晚仰頭喝下一杯酒,“你就當作是我想見我的新歡吧。”
酒吧迷離的燈光掃在她臉上,卷翹睫毛下的眼睛低垂,莫名有幾分鬱悶。
周衍川:“新工作不適應?”
“沒有啊,蠻適應的。”
林晚正在瘋狂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不知不覺又連灌了幾杯酒,才鼓起勇氣問,“你為什麼離開德森?”
驟然亮了一瞬的光芒,讓她看見了周衍川眼中一閃而過的遊移。
她加重語氣:“為什麼?”
周衍川靜了一陣,才拿起桌上的酒杯,擱在唇邊:“理念不合。”
“再具體一點呢?”
“幾年前,德森做一個山林巡邏的項目。利潤不高,他們沒用心,導致那一年蟲害爆發,死掉不少樹。”
林晚鼻子一酸。
周衍川繼續說:“當地政府為推廣退耕還林費了很多心神,剛開始環境好了,野生動物重新出沒,經常下山咬死村民養殖的動物,政府為此賠了不少錢。”
“我懂,都是合理開銷。”林晚悶聲接道,“我們也遇到過,保護區的老鷹飛出去捕食,也是要賠償損失的,否則大家不配合。”
周衍川沉默地喝下一杯酒,喉結滾動。
放下酒杯後,聲音有點啞:“最後一切都白費了。我忍不了,就離開了德森。”
林晚咬緊嘴唇,聽見蔣珂在唱“說不清緣由看不儘因果,漫長的道路隻剩下我獨自走”,她緩慢地深呼吸幾次,終於問出:“你做這樣的選擇,是因為你的父母嗎?”
周衍川目光微沉,漂亮的桃花眼浸在昏暗光線中,仿佛有無數情緒在翻湧。
林晚想,那麼深情的眼睛,不應該用來看生離死彆的悲愴。
這一次,周衍川安靜得更久,久到她以為他會站起來走人的時候,他才重新抬起眼,嗓音比剛才更嘶啞:“你知道了。”
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林晚點頭:“我上周去過三中,遇到了你初中的班主任。”
周衍川苦笑了一下:“難怪。”
或許是酒精作祟,或許是林晚的目光太溫柔。
他內心掙紮了片刻,就彎下腰,手肘撐在膝蓋上,沒看林晚,也沒看任何人,隻是凝視著腳底那片借不到光的黑暗處:“這麼多年,我早就接受了,隻是不喜歡對人提而已。你不用同情我,我後來過得也並不慘。”
“我沒同情你。”
“嗯。你之前說我是個少爺,其實差不多吧。我爸媽留下不少遺產,我這輩子就算混吃等死也花不光。彆看星創的CEO是曹楓,事實上我的股份比他多,不過我隻想管技術,才把他推出來應付雜事。”
“那你來南江之後,還會經常想起他們嗎?”
“現在想得少了,剛開始一兩年,每天都會夢見出事的那一幕。”
周衍川將十指交錯,頭更低了些,酒吧的燈光照在他修長的後頸,掃出一片流動的光影,“我爸當時抱住了我媽,我媽往後伸出手想拉住我,然後一切就結束了。”
林晚聽著他平淡的語氣,不知喝下了多少酒。聽到最後,她捂住胸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周衍川閉了閉眼,再次坐好時,見她眉頭緊皺的樣子,問:“喝多了,想吐?”
“不是。”
隻是有點心疼。
林晚感覺大腦昏昏沉沉的,心臟像被人絞緊又鬆開,促使她的血液流通時慢時快。
可能上頭了,她想,說不定今晚會丟臉。
丟臉的念頭才剛升起,她就噌的一下站起來,抓住周衍川的手腕往外走。
服務生認得她是蔣珂的朋友,也不怕他們逃單,任由她跌跌撞撞拽著男人出了酒吧。
被室外的風一吹,林晚反而更不清醒了。
這家酒吧在一棟大樓的頂層,她四下望了望,看見附近的觀景台,又扭頭往那邊走去。
周衍川當她發酒瘋,手指動了動,沒費什麼力氣就變成了反握住她的姿勢。
林晚一口氣衝到觀景台邊緣,甩開他的手,從高處俯視整座城市的繁華。
接著大喊一聲:“愛妃!”
“……”
林晚回過頭,抬手指向遠方,讓他看川流不息的車河與燈火通明的街道。
她的長發被高樓的風吹亂,臉有些泛紅,眼神卻格外清澈,清澈得就像她並不是在胡言亂語。
“這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
周衍川眼皮跳了幾下,估計是真喝醉了。
他無奈地搖搖頭,上前一步,用了點力氣,摟過她的肩膀把人往回帶。
林晚哼唧幾聲,又不安分地扭了幾下,就把最後的力氣也耗光了。
她軟綿綿地靠在周衍川的胸口,揚起下巴,捧著他的臉,花瓣般誘人的嘴唇吐出些許酒氣,然後認認真真、咬字清楚地說:
“所以你彆難過,世界那麼遼闊那麼美,它不會一直辜負你。”,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