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似乎覺得死路一條了, 此刻再聽淼淼說話也沒了之前的恭敬, 隻是惱怒道:“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對皇上還有用,肯定不用死,但我們不一樣, 還有一個多時辰就要分發彩衣了,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我們死定了……”
“嘖,你話可真多,再這麼耽擱下去,可就真死路一條了。”淼淼不耐煩道。
小太監頓了一下,還要頂嘴,被旁邊年長些的太監攔住:“江姑娘, 您可有辦法?”
“隻能儘力洗乾淨了。”淼淼蹙眉。
小太監嗬了一聲:“這上麵是墨汁,如何能洗乾淨, 就算洗乾淨了,又如何晾得乾, 今天雖然悶熱,但外頭可沒多少太陽!”
“所以我說儘力, ”淼淼冷淡的掃了他一眼, 等小太監閉嘴之後, 對在場的幾個人道:“你們去兩個人找禦廚, 要些純度高的酒來, 再要些盤麵用的堿麵兒, 能要多少要多少,要了之後趕緊回來,跟我一起洗布料,至於你——”
她看向還在抽嗒的小太監,頭疼道:“我看你火氣這麼大,你負責生火好了,我看院子前頭那片花圃就不錯,周圍幾棵大樹,你在中間生,小心不要燒成火災了。”
“那、那我要做什麼?”一個沒被提到的太監小聲問。
淼淼看了他一眼:“你可知道哪裡有大些的鐵板?”
“這……這一時半會兒的要去哪找鐵板啊。”太監為難道。
淼淼一想也是,歎了聲氣道:“那你就去找些可以充作晾衣架的繩子吧,待會兒綁在火堆附近的樹上,趕緊的大家,能不能活命就看現在了。”
太監們忙應一聲,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任務了,淼淼趁這個時間也沒閒著,找來幾個木盆倒了水,又將被弄臟的彩衣都給背了出去,等做完這些時他們也都回來了。
淼淼忙招呼:“快點,一人分幾件,隻洗臟的地方,其他地方儘量不要沾水,免得汙跡蔓延。”這還是她上次給陸晟洗地毯時得到的教訓,若是這些墨水弄到旁邊的地方,恐怕就沒那麼容易清洗了。
“這些酒和堿麵要怎麼用?”一個太監問道。
淼淼看了一眼,道:“先用堿麵搓,再加酒精洗,看看能不能去掉。”其實這也是她之前在家時看老媽做的,也不知具體實驗起來會如何。
說完,她便先蹲了下去,取出一件衣裳仔細的看了一遍,將濺上墨水的地方用水打濕,接著敷上一層堿麵,稍等片刻後用清水搓洗,墨跡便已經被吸走了大半,太監們驚喜不已,忙蹲下開始洗衣服。
淼淼看了眼也要跟著蹲下的小太監,道:“你火生了嗎?”
“……得趕緊洗,這個時候生什麼火啊。”眼看又有了生的希望,小太監又不敢跟她頂嘴了。
淼淼翻了個白眼:“讓你去生你就去生,哪那麼多廢話,還有那個找繩子的,你先把繩子綁好再回來洗。”
“是!”那個太監立刻拿著繩子跑了,小太監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跟著起來。
淼淼不再管他們,專心搓洗起衣裳來,等那邊繩子、火都準備好了,她頭也不抬道:“你們兩個!把我們洗過的衣裳都掛到繩子上,小心點不要燒到。”
小太監一愣,這才明白原來她讓生火的意思是為了加快衣裳的烘乾,當即不敢再耽擱,將他們洗過的衣裳都掛到了繩子上。
幾個人賣力的洗,很快幾十件衣裳就全洗出來了,雖然還有一些淡淡的汙漬,但不仔細看的話已經看不出來了。
繩子上很快便掛滿了衣裳,隨著火勢的穩定,彩衣上的滴水越來越少,幾人一起站在旁邊,都不由得鬆了口氣。
距離發放彩衣還有半個時辰,相信時間上足夠了,他們這一關算是過了,淼淼默默看著飄在天上的彩衣。
下一秒,周秀的聲音在外麵響起:“江姑娘,小李子,趕緊將彩衣拿出來,國師說了,今年來的大臣多,要提前將彩衣發放下去!”
院內幾人臉色一變,小太監直接跌坐在地上,看著明顯還濕著的衣裳喃喃:“天要亡我啊……”
淼淼顧不上多想,急忙跑出去攔住了要進門的周秀,看著對方訕笑道:“公公想必還有其他事要忙,這些小事便交給我們好了。”
周秀也笑了起來:“無妨的,彩衣事關重大,奴才還是盯著點好。”說罷便要進去。
淼淼又擋了一下,撇著嘴不滿道:“公公是不相信奴婢麼,不過是去發放彩衣,奴婢帶著幾位公公便能做的,又何必勞煩您呢。”
周秀奇怪的看她一眼,總覺得哪裡不對,於是將此事放在了心上,麵上順從道:“既然姑娘堅持,那便交給姑娘了,奴才還得去皇上身邊伺候,就不在此多留了,姑娘一定要儘快將彩衣送過去。”
“誒,知道了。”淼淼提起的心總算是緩緩放下,說罷便盯著周秀,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她才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
“沒想到我家淼淼看起來單純,糊弄起人來倒是有些水平。”林知躍含笑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
淼淼猛地看了過去,蹙眉道:“你怎麼來了?”
“這不是覺得淼淼這會兒可能會需要我,所以我便來了。”林知躍笑眯眯的走了過來。
淼淼冷笑一聲:“才安分兩天便又出來跳,王爺的傷這是好了?”
“淼淼是在關心我嗎?”林知躍眼睛一亮,“其實傷還沒好全,但我心裡惦念著淼淼,實在是無心養傷啊。”
淼淼翻了個白眼,她本來雖然惱恨他將自己推進反賊堆兒裡,可念在他出現救自己的份上便當扯平了,但現在已經知道自己是陸晟救的,所謂的扯平也就不存在了,她便對林知躍的厭惡更上一層。
此刻她還有要緊事,更是懶得應對他,轉身進門後便要將門從裡麵反鎖。
林知躍絲毫不惱,悠悠的看著即將消失在門後的淼淼:“彩衣本該潔白無瑕,有一點差錯便是對祖先不敬,淼淼此刻應該很心急吧?”
淼淼猛地停下,震驚的看向他:“是你?”
“什麼是我?”林知躍歪了歪頭,想了一下恍然道,“淼淼是說弄臟彩衣的人?不不不,我知道那是淼淼要照看的,怎麼可能會給你添亂呢,再說……”
“你少說屁話,彩衣被潑一事我們剛發現,且沒有一人出來說過,若你沒有參與其中,又為何會知道?”淼淼漠然的看著他,此刻眼中的厭惡再也克製不住。
林知躍頓了一下,失笑:“淼淼不信我?不信便罷了,我這次來是想幫你的。”
“哦。”淼淼垂眸,毫不猶豫的將門給關上了,沉重的大門發出巨大的響聲,昭示著關門人此刻有多不爽。
林知躍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再開口聲音仍是笑著的:“淼淼,我這有一樣東西,滴在墨上可使墨色隱形兩個時辰,你拿去用,將祭祖大典應付過去足夠了。”
站在門裡的淼淼看向還在烘乾的彩衣,冷淡的回應:“你有什麼條件?”
“倒也沒什麼,不過是想讓淼淼今天晚上陪我,一起去山下遊玩而已。”林知躍笑。
淼淼嗬了一聲,冷酷道:“你留著自己喝吧,老子不需要。”她鎮定的說完,氣惱的握緊了拳頭,這混蛋早些來多好,她也不用直接把衣裳洗了,現在的重點根本不是消除汙漬,而是將彩衣儘快烘乾。
林知躍沒想到淼淼會如此有骨氣,臉上的笑僵了一瞬,繼續勸道:“淼淼三思啊,切不可意氣用事,皇上不會動你性命,可跟你一起看守彩衣的奴才,可是斷然要丟性命的。”
“關你屁事,關我屁事,滾遠點!”淼淼煩躁道,雖然林知躍口口聲聲說此事跟他無關,但在她看來,他凶手之一的身份沒跑了,最低也是個從犯。
林知躍不甚理解的看著門板,不懂以往稍微威脅兩句便就範的她,今日怎麼會這麼強硬,他想了一下歎息道:“淼淼,你可是還在生我的氣?開門。”
淼淼不願再跟他多說一個字,任他在外頭說話,自己走回了院子裡,林知躍自覺無趣,麵色陰沉的離開了。
小太監還在賣力的往火裡加柴,可惜火雖然旺,但旁邊的彩衣還是濕漉漉的。淼淼皺眉:“這樣不行,彩衣還是離火堆太遠,咱們一個人拿幾件,掛在身上靠著火烘乾,仔細被燒著了。”
“是。”幾個太監忙去取彩衣,幾個人身上能掛的地方全都掛上了白花花的衣裳,對著火堆烤得認真。
小太監看了淼淼一眼,忍不住道:“方才王爺似乎說了,他有辦法幫咱們?”
“嗯,他有可以消墨水的藥,不過咱現在已經清洗乾淨了,沒必要找他幫忙。”淼淼淡淡道。
小太監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說話了,低著頭開始認真烤衣裳。
彩衣被烤的同時,他們幾個人也被火烤著,本就是夏日悶熱的天氣,很快便有人吃不消了,淼淼也是熱得頭腦發漲,感覺隨時要暈過去,可看到旁邊一堆濕衣服,隻能咬著牙堅持。
同樣熱得不耐煩的,是身著全禮製黑色繡金長袍的陸晟,此刻的他就在祭壇下的陰涼處,國師在一旁給他送上禱詞,要他先熟悉一下。
陸晟看了眼國師,發現他在等自己念給他聽,不免覺得有些無語,目光四處搜尋一遍,看到周秀後將人叫到麵前:“江小淼在做什麼,該給臣子發放彩衣了,為何還沒見到她的蹤影?”
“回皇上,奴才方才已經催過一次了,想必彩衣數量太多,江姑娘又仔細認真,想要清點一遍後再送過來吧。”周秀彎腰道。
陸晟冷淡的看他一眼:“你倒是會替她說話,仔細認真?看哪個字跟她沾邊?”
周秀討好的笑笑,沒有敢再接話。
陸晟沉思片刻:“罷了,朕去看看。”
“皇上!”國師無奈的擋在他麵前,手裡舉著禱詞不肯讓開。
陸晟煩躁的看他一眼:“行了行了,知道了。”說完不悅的接過禱詞,若有所思的看了周秀一眼。
周秀立刻體貼道:“奴才再去催催,讓江姑娘儘快過來。”
周秀說完沒敢耽擱,便急匆匆跑去後知殿催人了,可惜他這回連人都沒看到,被淼淼三言兩語給打發了。
無奈,他隻能又回到祭壇,見國師已經離開後,立刻到陸晟跟前:“皇上,奴才覺得不太對勁。”
“怎麼?”還沒聽什麼不對勁,陸晟的眉頭便蹙了起來,篤定是那女人又給他惹禍了。
“眼看著就要過時辰了,可江姑娘遲遲不肯出來,奴才去叫了兩次,連門都沒進去,奴才怕……怕彩衣或許是出了什麼問題。”周秀擔心道。
陸晟的臉沉了下來,周秀小心的看著他:“皇上,不如奴才帶幾個人過去,若是江姑娘那邊真出了什麼差錯,奴才也好及時處理。”
“她既然沒叫你幫忙,便暫時不用管了。”陸晟淡淡道。
“可是……”
“若她真遇到了無法解決的問題,你覺得她會不來找朕?”陸晟看向周秀。
周秀忙彎腰應下,見陸晟不欲再聊,便退到一旁候著了。陸晟盯著禱詞看了許久,半個字都沒看進去,心思全放在後知殿那小混蛋身上了,可他已經說了不去找她的話,便隻能獨自心煩。
又是一刻鐘過去,國師麵色嚴肅的走了過來,朝陸晟行完禮後看向周秀:“彩衣呢,怎麼還未分發給大臣們?”
周秀緊張的看了陸晟一眼,低頭道:“回國師,奴才疏忽了,竟將此事給忘了,奴才這就去催。”
“還不快些,再有兩刻鐘祭祖大典便要開始,大臣們還未將彩衣換上,這像什麼樣子。”國師皺眉道。
周秀忙稱是,在陸晟和國師的注視下,硬著頭皮又去找淼淼了。
後知殿的大門還是關著,周秀欲哭無淚,隻能咬牙假意威脅道:“江姑娘,若你還不開門,奴才可就要強行破門而入了。”
他的話音剛落,大門便從裡麵打開了,淼淼朝他笑笑,扭頭對身後人道:“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走!”
“是!”太監們一人背一袋彩衣往外走,周秀一看鬆了口氣,叫自己帶來的人也跟著幫忙。
淼淼默默抱著自己懷中潮濕的一袋,加快了腳步往前走,祈禱這堆玩意兒在到大臣手裡之前能被體溫烘乾。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她到祭壇時,大臣們便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時不時朝著入口的方向看,直到看到彩衣來了,才趕緊一擁而上,等著太監給他們分發。
淼淼抱著自己那袋站在後麵,看著前頭的彩衣被一件一件的分出去,眼看就要分到她這裡了,她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有些後悔沒跟陸晟打聲招呼了。
她是想出去浪,可現在更想好好活著啊!看來時那些百姓的反應便知道,天醞子民對祭祖大典有多重視,如果因為自己害這次祭祖蒙上瑕疵,恐怕就連陸晟也保不了她。
緊張之中,林知躍的聲音緩緩從身後響起:“淼淼,給我一件。”
淼淼的背猛地繃緊,不動聲色的回頭道:“要按順序拿,前麵的發完我這裡的才能發,王爺先去前麵領吧。”她寧願讓其他人領到這些潮濕的衣服,也絕對不能給林知躍一件,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
“可我偏偏就想要淼淼手裡的。”林知躍站著不動,玩味的笑著看她。
淼淼抿了抿唇,對他的厭煩到達了一個頂峰,可礙於周圍的目光也隻能微微冷了臉色:“抱歉王爺,得等前麵的發完。”
林知躍嘴角的笑越來越大,他看了眼周圍的人,彎下腰低聲對淼淼道:“若你現在反悔,可還是來得及的,現在隨本王去角落裡,本王幫你將墨漬消了。”
“什麼墨漬,王爺說的話奴婢怎麼聽不懂?”淼淼無辜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