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衛一晨醒來,梅紹麗微微笑,輕聲說話:“睡醒了?餓不餓?先去洗個臉,然後我們就回去了,明天我們再來看外公。”
外公?
衛一晨覺得自己媽媽是不是錯亂了,她外公都死了二十多年了。
她坐起來,發現自己居然睡在醫院的陪床上,坐起來也隻能看到病床上躺了一個人,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現在還早,她不想回去就在這裡呆著好了。”一個熟悉而蒼老的聲音從病床上傳來。
衛一晨刷的站起來,看到床上那人熟悉又陌生的麵容,眼淚猝不及防的流了下來。
“外公!”
“你看看,我就說了讓她呆這裡。”梅正青不悅的看向自己的二女兒,一邊用沒有打吊針的那隻手摸摸衛一晨的頭發哄她,“不哭了,外公這裡有好多好吃的,你喜歡吃什麼?不想回去咱們就不回去。”
梅紹麗苦笑:“爸,你彆什麼都由著她。”轉頭板起臉對衛一晨說話,“外公生病了,要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能跟你玩,好不好?”
衛一晨淚眼朦朧的看著眼前的梅紹麗,歲月還沒有對她下手,頭發還是烏黑發亮,漂亮的丹鳳眼隻有淺淺的幾道皺紋,眼神清亮沒有絲毫的渾濁感。
她試探著伸出手,梅紹麗露出笑容,拉住了自己女兒白嫩的小手。
梅紹麗的手溫暖而乾燥,沒有硬繭,手上傳來的觸感和溫度是如此的真實,衛一晨流著淚笑了,鼻涕吹出了一個泡泡,看起來有些滑稽。
用衛一晨自己胸襟前掛著的手帕給她擦乾淨了臉,梅紹麗跟梅正青告彆:“爸,我先帶她回去了,她作業還沒寫好呢!”輕輕拉了一下女兒的手,“跟外公再見。”
“外公再見。”衛一晨不舍的跟梅正青道彆,一步三回頭的跟著梅紹麗離開了病房。
梅紹麗把瘦小的衛一晨抱上自行車後座的椅子上,叮囑她:“等下抱著我,彆掉下去了。”
自行車離開了鎮上,騎上了一條坑坑窪窪的村道,衛一晨被震到屁股發麻。
半個小時後,衛一晨看到了自己家裡的老房子,不過現在的房子看起來更新。
年輕了二十多歲的衛玉偉扛了鋤頭要下地。
梅紹麗把自行車停穩,抱了衛一晨下車,跟自己老公說話:“你怎麼不多睡一會,這樣怎麼行?”
衛玉偉國字臉,深深的雙眼皮,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威嚴,此刻卻笑得憨憨的:“沒事,我睡夠了。小妹這是怎麼了?哭過了?”
“不肯回來。”梅紹麗順口回答,“你去上畈地嗎?”
“嗯!”衛玉偉拍了拍衛一晨的小腦袋,“晚上回來給你帶鳥蛋回來好不好?”
“你彆爬樹了,多危險。”梅紹麗嗔怪,“她不吃也沒事的。”
衛一晨被回來泥路吹起的風沙眯了眼,此刻看上去淚眼婆娑,對於衛玉偉的話沒有反應。
衛玉偉不以為仵,摸摸自己小女兒的頭就笑嗬嗬走了。
梅紹麗拉著小女兒的手進門,用乾淨的毛巾又把她的臉擦了一遍:“好了,不要哭了,先去寫作業,寫完作業我明天就帶你去看外公,沒寫完不許去。”
掉進眼睛的沙子都被淚水衝了出來,臉上被擦得乾乾淨淨,衛一晨的視線變得清明。
家裡的布置讓她有些陌生,卻又覺得應該就是這樣。
衛一晨家是一棟兩開兩進的泥瓦兩層小樓,大門在房子的左手邊,進門後,左手邊放的蓑衣、農藥箱、雨傘這些雜物,右手邊放了鋤頭、扁擔、耙子等農具。再往前大約一米的樣子,地麵向下凹進,成了一塊3米乘3米大小的道地。
一口小水缸放在道地的角落,緊貼著農具,裡麵的水有些淺了。
走過道地,就是他們家的堂前,此時角落裡放了好多竹編用來曬稻穀的曬墊,還有空著的籮篼一個一個疊在一起。籮篼邊上放了一張八仙桌,上麵放了幾個蘋果,還有一小袋餅乾。
八仙桌之外,就是兩輛自行車,一大一小。
大的那輛是衛玉偉的,小的那輛屬於衛雅晨——衛一晨的姐姐。
道地和堂前之間沒有阻隔,穿過堂前的門洞,左邊就是他們家的兼了客廳、客房的房間,右邊就是廚房兼餐廳。
廚房裡的雙眼土灶頭還是原來的位置,隻是灶頭外麵原本的水龍頭和大理石水槽變成了兩塊水泥磚,上麵架了一塊厚木板,木板是上兩個大大的水桶。
樓梯就在廚房的左邊,樓梯下麵的空間被封起來做了一個穀倉。
至於樓上,衛一晨不用上樓都知道樓上的布置。
上了二樓,樓梯的左邊是兩間房,現在一間房一家四口住著,另一間房堆著雜物,右邊是陽台,衛玉偉搭了一個竹架子用來晾衣服。
陽台有一個鏤空,下麵是道地,下雨的時候雨水會直接落入道地,所以這裡的地麵凹下了幾公分,防止雨水倒灌到堂前乃至穀倉裡。
衛一晨不知道這是夢還是現實,她好像重生了。
語文書上的二年級(上)在明晃晃的的告訴她現在是1997年,今年自己8歲。
1997年9月30日,國慶放假前夕,那個無條件寵愛她的外公會在家裡與世長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