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縱使他喊到嗓音嘶啞,卻還是來不及了,秦君華持劍而立,銀色的光芒自法陣湧入他體內。
磅礴的法力湧進秦君華的經脈,他的魂魄在之前戰中已然受損,此時更是傷上加傷,以至於身軀一時聚攏成實體,一時又虛弱得宛如虛影。
而在虛實間的每次變動中,他無疑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的麵色蒼白,執劍的手臂上暴起青筋,但他揮劍的手卻依舊很穩,眾魔族無論是想撤離還是想阻止他,都無法如願。
蒼涼的歌聲中泛起絲絲顫音,卻沒有停頓,直到唱到最終的音符。
那是一個縱情豪邁的高音,秦君華吐出的音節仿佛雄獅的怒吼,他手中的劍刃隨之發出清越嗡鳴,無儘的殺意自顫抖的劍尖湧向八方。
半空之中,喻言墨突然看到曾經的秦家此時隻剩下一片廢墟,而在漫天的塵土碎石中,一道淩厲的浩然劍氣掃蕩了整座潁州城。
劍波激蕩,法陣顯出足以令月夫人吃驚的威力,這是秦君華第一次全力一擊,已經踏入化神期的修者配合法陣,爆發出無窮的殺傷力。
劍光之下,寒風驟起,風卷起沙石向外奔湧,衝過潁州城牆時,連固若金湯的牆壁都震顫著落下簌簌塵沙。
這是威力足以震驚整個修真界的一擊,僅一劍,潁州城內的魔族便無一幸免,儘數被誅滅。
而當劍光散去時,秦君華蒼涼的歌聲一瞬間戛然而止。
城中主路上,秦君華看著身旁倒下的魔族,露出一抹很淡的笑意,然後便失力地膝彎一軟,整個人頹然跪倒。
西市一間酒肆的門被推開,店家拿著療傷的藥衝了出來,站在秦君華麵前,卻不知該先治療何處。
在以己身作為法陣磅礴法力的出口後,秦君華的全身遍布傷口,宛如在刀山中滾了一圈,血液浸透了他的黑衣,在地上聚成一片血泊。
秦君華看著麵前手足無措的店家,緩緩道:“沒用的。”
他的語氣異常平靜,甚至帶著輕鬆,或許是因為背負了太久的擔子終於能夠卸下,他也終於能追隨月夫人而去。
店家一個高大的漢子,看著秦君華渾身的傷口卻眼眶發紅,他突然跪倒在地上,叩頭道謝,他很清楚秦君華這是選擇犧牲自己一人來守住整個潁州。
秦君華無力地輕咳一聲,竟還有心安撫店家:“沒事。”
他很艱難地喘息著,緩緩又道:“就是想請你,再幫我一個忙。”
店家看著他,點頭承諾道:“刀山火海我也去得!”
秦君華笑了笑,輕聲道:“不是刀山,也非火海,隻是請你接過我手中這柄劍,再揮動一次。”
店家爬起身拿過那柄劍,他此時才發現秦君華已經虛弱至極,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店家抬手輕揮,碎星鋒利的劍刃便劃破空氣,將漫天灰塵都撕開一道口子,露出一抹清晰的暮色,碎星劃出的光芒在半空中閃動,看上去竟如同天邊的繁星,絢爛而漂亮。
秦君華得償所願,緩緩垂眸,他以很低很低的,如同含在唇齒間的嗓音,溫柔繾綣地最後道了一聲:“阿月……”
意識歸於朦朧,秦君華恍惚間想起,那年他尚年輕,捧著碎星交到月夜明手中,躊躇問道:“你願嫁與我嗎?”
少女眉眼明豔露齒一笑,道:“好啊。”
秦君華又想,阿月,曆經這麼多年,現在你還願等我嗎?
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不似當年清越,添了幾分成熟,卻是他無比熟悉的,月夫人的嗓音。
“好。”
秦君華輕輕地笑了一下,儘管此刻他滿身血汙,但這個笑卻一如往日溫雅,不帶絲毫的血腥與殺伐氣,甚至在微揚的眉梢唇角處顯出幾分放鬆喜悅。
然後他徹底脫力,頹然栽倒。
潁州城秦家,秦君華,死於守城之戰。
至此,潁州秦家,無一幸存。
半空中,秦君華的佩劍輕輕一震,告知了喻言墨與秦楠下麵發生了什麼。
秦楠垂眸,眼中儘是悲切神色,喻言墨沉默了良久,緩緩地歎了口氣。
登天書中曾經寫到,荒原之亂中北境十七城接連失守,唯有潁州艱難守住,隻是戰後,半座城都化作一片廢墟。
這段劇情隻在書中出現了短短一段,若不是喻言墨心細,甚至不會記得,可他也從未想過,就在那三五行中,一筆帶過的其實是一個何等悲傷的故事。
飛劍失去了主人法力的支撐,緩緩地降落在地上,至此,屬於秦君華的最後一絲氣息也從世上消失了。
秦楠落在距離潁州幾十裡的荒山中,回身看向潁州方向,良久,他深深地躬下腰,認真地對秦君華作了一揖。,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