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1 / 2)

淩風肅殺, 喻言墨形單影隻立於廳中,衣衫隨風簌簌而動,勾勒出瘦削到單薄的曲線,他左肩被洞穿鮮血淋漓, 流雲紋的水藍外衫原本精致漂亮,此時卻被血浸透,他分明受著重傷, 狼狽不堪,可他隻手提劍時,整個人卻勢不可擋。

他抬眼看向慶功宴中眾人,語調平靜:“我在這裡, 我看誰能傷他。”

寒劍真人一路追他到此,聽見這話對著眾人尷尬一笑,開口似是要說勸導之言。

劍刃寒芒掃過,寒劍真人脊背發寒,被殺氣所懾竟沒能做出反應,半晌他意識到自己冠帽被劈裂,長發狼狽散落。

寒劍真人始終笑眯眯的臉第一次變色, 他向後退進宴席人群, 擺出了一副不再參與的姿態, 卻悄然對旁人使了個眼色。

幾個高大身影突然踏空而起,落於喻言墨麵前,他們放聲道:“喻言墨你非要保護此修真界叛逆,為人所不齒, 我們來會會你!”

喻言墨幾乎被他們顛倒黑白的話氣笑,他眉眼凜著風霜,持劍而上。

在慶功宴所有人的視線中,喻言墨身形靈動騰挪,以一敵六竟然還占據上風,他的幾名對手都臉色陰沉,旁人也神色晦暗不明,半晌,又有幾個人加入了戰局。

混戰中喻言墨漸漸有些吃力,他劍刃再不留任何情麵,直刺入對手幾人的血肉,與之相對的自己身上也添了幾道傷。

應戰之中,他隱約聽到慶功宴上首有人說話道:“那便開始投票吧。”

喻言墨心中一緊,什麼投票?

首席之人悠然繼續道:“認為秦楠這個修界叛逆該死,或認為可以饒他一命,投票吧。”

喻言墨心底一陣冰涼,他終於知道了這些人要做什麼,修真界中有一門派名為戒律堂,門中掌握著一種特殊法術,可以按投票結果裁決一個人的罪,並對其做出審判。

而現在,戒律堂準備審判秦楠。

秦楠確實沒有罪,但戒律堂的審判隻看投票結果,而對眼下慶功宴中多數人而言,隻要死一個秦楠,修真界在北境的失利就有了借口,已經失去淩華仙人的穹華也將隕落,他們都能分到一杯羹。

因此哪怕知道自己做的不對,哪怕知道自己是誣陷他人,在這場不記名的投票中,他們依舊會做那個明知是錯的選擇。

喻言墨心中如同墜了巨石,有一瞬幾乎無法呼吸,而在他晃神的瞬間他已經被包圍。

當胸一劍喚回了喻言墨的神智,但此時他已經落了下風,雖然還能抵擋眾人攻勢,卻無法抽身阻攔投票的進行。

喻言墨心中發冷,突聽到朗朗之聲:“妄你戒律堂掌管審判職責,竟連公平都做不到嗎?”

神色一振,喻言墨向說話人看去,見對方穿一身一塵不染的白衣,身形高大挺拔,竟是多年前曾有一麵之緣的寧長風。

寧長風開口後,有旁人也隨之道:“分明是針對穹華派有所圖謀,卻找出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倒真是難為你們了。”

那人一身勁裝,係高馬尾,看上去颯爽而利落,正是輝煌閣齊閱。

陸陸續續有更多的人站出來說話,首席之人已經無法悠然下去,失去淩華真人後穹華派群龍無首,已經被他隔絕於慶功宴外,因此他一度覺得這場審判十拿九穩,哪曾想竟有彆的門派為秦楠說話。

苦戰中的喻言墨緊繃的嘴角微微放鬆,他劍氣縱橫掃過,圍著他的十數敵手都忍不住退縮,然後接連被他重傷數位。

慶功宴首席之人惱道:“擒住喻言墨!”

然後他扭頭看向寧長風與齊閱,語調陰森暗含威脅:“二位都是散修,摻和此事的代價你們可付不起啊。”

清朗的嗓音劃破寂靜:“那我們負擔得起。”

首席之人愣道:“你們……”

那人震聲道:“蒼山派霍淩,並蒼山派全體弟子,至死都站在秦楠那邊。”

首席之人眉眼間儘是想不通的迷惑,但他很快又大笑道:“寒劍當初勸我多做準備時我還不解,現在看來卻正好派上用場!”

慶功宴一瞬沉寂,然後百餘位黑衣蒙麵的修者突然現身,包圍了整場宴席。

眼看竟有人膽敢抵抗,首席之人打算訴諸武力解決問題。

一場混戰驟然開始,方才投了票的修者本想置身事外,但很快也參與其中,混亂之中喻言墨看到首席之人離座,他身後立著一塊石碑,碑中留有一塊八邊形缺口,而此時首席之人自乾坤囊拿出一件乾坤八卦盤,嵌入石碑之中。

喻言墨心中警鈴大作,當即明了他這是已然做好準備,即將開啟審判。

喻言墨提劍前衝,敵手的法訣劍刃落在他身上,他卻好似渾然不覺,一身血衣的孤零身影衝至石碑,一劍擊碎了其中八卦盤。

他剛覺心中一鬆,卻看到首席之人微微翹起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

喻言墨想到什麼,足尖點地就要後退,卻見一柄劍憑空出現於首席之人手中,長劍沒入喻言墨體內,於破爛的血衣上又添一道傷。

喻言墨頹然跪倒,他的手向前伸,卻已經無力去阻止首席之人取出真正的八卦盤,嵌於石碑之中。

法陣流轉的光芒裡,喻言墨垂眸,眼中滑落出兩行淚。

他筋疲力儘,甚至無力克製咳血,眼前的視線發黑,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耳畔突然響起無數聲慘叫,喻言墨遲鈍地思考著,難道這是昏迷前的幻覺嗎。

下一瞬,他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昏昏沉沉地抬眼,竟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龐,隻是那人此刻卻似盛怒,雙眸漆黑如無底的深淵,其間情緒又暴烈如火。

喻言墨愣怔地用最後一絲力氣問:“楠主?”

他的指尖動了動,像是想抓住什麼,卻又失了力氣,秦楠握住了他,道:“我在。”

喻言墨隻覺得,這是世上最動聽的聲音。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他心中繃緊的弦稍有鬆懈,整個人頓時吃撐不住暈了過去。

昏迷前的最後一刻,喻言墨對係統道:“幻影形態!”

幻影浮現,為避免暴露係統的存在,喻言墨並沒有顯現出身形。

他環視著四周,突然發現一切與方才有了極大差彆,修者們已經停止內戰,蒼山派等人神情迷惑不解,對手們則儘數惶惶不安。

因為就在他們身後,無數不知從何而來的魔族彙聚此處,從人數上碾壓了修者。

喻言墨同樣陷入了迷惑,這種迷惑在看到魔族神情狂熱地麵向秦楠跪倒後達到頂峰。

喻言墨突然聽到寒劍真人開口,他竭力使語調平靜,依舊忍不住發顫:“怎麼回事?”

首席之人神色陰沉慘白:“審判法陣被魔族做了手腳。”

喻言墨聽著兩人交談幾句,又審視著現場的情況,終於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審判法陣不知何時被魔族做了手腳,方才選擇殺死秦楠的修者,都被法陣吸取了全身法力,就在他們惶惶地恢複時,無數魔族突然包圍了他們。

喻言墨想起了多年前的北境之亂,他之前一直迷糊,北境之亂時魔族顯然是懂得用計謀的,仙魔大戰時卻隻會用人海戰術,這是在是不正常。

此時才知道,原來魔族早就料到了一切,從一開始就準備在慶功宴上下手。

但魔族做的顯然不止於此,他們此時對修者圍而不攻,卻都虔誠地跪倒在秦楠腳下,呼喚著魔魂的名字。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