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鋼鐵
難怪他是立場未明!
幾乎瞬間,薇爾維特的腦海裡閃過這個念頭。
她匆匆和查爾斯交代了幾句就切斷了通訊, 睜著霧蒙蒙的雙眼, 打量著眼前疑似戀屍癖的卷毛。
虛無的瞳色侵蝕了眼白, 這讓「哥特屍體」的雙眼顯得格外滲人。
偏生這身皮膚依然沿用了薇爾維特原本的臉:
精致且偏柔和的混血五官、蒼白如瓷的皮膚、一邊麵頰上乾涸的血淚……
更不要說那頭被屍油浸泡得霜白的濕發, 斜斜壓在發頂的冠冕;
穿透了蝴蝶骨的藝術品般的骨鏈, 和破敗腐朽的綢裙……
這樣一副畫麵,仿佛隻能由因為窺見不可直視之存在而癲狂的畫家繪就。
華生的目光在對上薇爾維特的雙眼時就止不住地渙散、清醒、渙散……人有七情六欲,愛恨怨懟,無論何種情緒都在虛無的雙瞳下不斷不斷放大。
——直到夏洛克狠狠給了他一肘子。
“醒醒, 不要露出那種好不容易找到女朋友但女朋友被狗男人拐走了的表情!”
“咳……!咳咳。”清醒過來的華生來不及計較,“這香氣是什麼致幻劑嗎?”
即使心裡已經相信了眼前看見的畫麵,在資本主義和馬克思主義光輝下長大的約翰·華生先生還是想為一切找出更合理的解釋。
夏洛克沒有吭聲。
薇爾維特也沒有。
——因為她不能說話。
據說小美人魚把將曼妙的嗓音送給海底巫女做交換,換回了步步如刀刺的雙腿。
而她更加慘一點, 莫名其妙就不能說話, 強行說話就如同刀割……骨鏈真的隻是穿透了她的蝴蝶骨而不是喉骨嘛?
薇爾·美人魚·維特閉了閉眼睛,“視線”擴散, 在交錯如蛛網的下水道中找到了她想要的——一具早已腐朽的鸚鵡的屍骨。
地下氣流將異香傳播到遠方, 幽藍的魂火自鸚鵡的頭骨“嚓”的一下點燃。
早就失去了羽毛與皮肉的鸚鵡骨架“哢嚓”一聲活動起來。
明明僅剩幾根骨骼,它的“翅膀”依然撐著它輕盈飛起、穿過七拐八拐的幾段下水道,飛至三人身邊。
……
“你!”
白骨鸚鵡發出一聲刺耳、但可以分辨的叫聲。
“帶主人……走!”
開口說話的白骨毫無疑問非常怪異,即使那白骨屬於鸚鵡也沒能讓這種怪異消弭多少。
它口中的“主人”——那詭異且美豔的屍體微微啟唇, 睜開眼睛。
因為沒有眼白與眼球之分, 華生很難分辨她的視線落在哪裡, 但他莫名有種直覺, 屍體小姐的鸚鵡是在和夏洛克說話。
可是,一具屍體,主動要求去停屍間???
“貝克街!”
沒等華生懷疑人生,鸚鵡就繼續說話了。
“221!b!”
這一次,就連夏洛克都微微瞪大了眼睛。
“……有趣。”
他說。
……
……
貝克街221b迎來了一位下水道不速之客。
麥考夫接到消息的時候,天光已經微微泛白,白金漢宮剛剛被第一縷朝霞照亮。
作為英國的心臟,麥考夫的血栓就是夏洛克。
他安排了一個排的特工駐紮在貝克街221b的周圍,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向他彙報。
昨天晚上夏洛克跑去下水道探險的事他是知道的。
鑒於自家弟弟幾乎把倫敦下水道當飯後運動用的後花園,一開始他並沒有很在意。
……但夏洛克累得像死狗一樣從下水道帶回來一具棺材他這就不得不在意了!
撐著他從不離身的黑傘,麥考夫在鐘聲敲響7下的時候敲開了221b的黑色木門。
“吱呀——”
房東哈德森太太圍著碎花小圍裙、臉上掛著格外迷幻的慈愛表情過來開門:“哦天呐,你真應該去見見她,麥考夫,她可真是個天使!”
溫度過高的暖氣從室內湧出,她的每一根皺紋和花白頭發都散發著粉紅色的氣息。
大英政府敢用他的發際線發誓,假如此刻有鏡子,鏡中的他肯定滿臉的“???”。
假如不是知道夏洛克從倫敦東搬棺材到倫敦西搬了一夜,假如不是知道【黑鳶尾】的朝拜祭祀對象是死神……
單就房東太太這個表情,他差點以為夏洛克帶回了個什麼舉世無雙無敵可愛大寶貝。
麥考夫拄著黑傘“咚咚咚”上樓,哈德森太太慌裡慌張地跟在後頭叮囑:“小聲點!小聲點!孩子們都才剛剛睡下!”
……
孩子……們?
抱著這樣的疑問,麥考夫推開了二樓的小門。
濃濃的鮮奶油與黑樹莓的甜香,夾雜著紅茶的清香,沐浴露和洗發水的花果香,以及一縷以上所有香氣加起來都壓不過的、無法形容的異香。
夏洛克日常用來泡標本的福爾馬林氣味幾乎已經聞不到了,以綠和棕為主色調的221b從未有一天像今日這樣、充滿了少女心的氣息。
但這並不是最意外的。